【槐树街183号】张建成小说 | 真言
编辑|安默
「文·张建成」
01
人临终前说出的话,方是真言。
二千年以后，城市拆迁城中村，改造棚户区，开发新楼盘，开展的如火如荼。运输建筑垃圾渣土车辆，城里城外来往不断。路上，到处可见洒露的渣土。晴天风一刮，尘土飞扬。雨天车一过，留下道道泥印痕迹。
根据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河西市市容环卫局，成立了渣土管理处。
渣土管理处组成人员，来自基层年轻的环卫工人。
王英二十五六岁，中等个头，浑身精瘦。文化程度不高，办事爱冲动，甚至有些莽撞。这次到渣土管理处上班，城管制服身上一穿，人便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
渣土管理处人员，三人为一分队。王英当上了分队长，手下两个兵，小山和大亮。
小山年方二十岁，人长得个头偏低，白白净净，不爱说话。大亮比王英大二岁，长得人高马大，也是一个语言不多的闷葫芦。
每天上班，王勇开着偏三轮摩托车，小山坐身后，大亮坐车斗，在市区道路上来回寻查，查扣洒落渣土的车辆。春天的一个上午，他们巡查到环城路，迎面过来一辆渣土车。车厢上装满裸露的渣土，没有盖苫布。王英放慢车速，右手扶着摩托车把，左手挥舞，示意渣土车往路边靠停。司机好像没有看见有人摆手让停车，开着渣土车一闪而过。王英感到自己受到蔑视，立刻产生了不平衡心理。驾驶摩托车一个急转弯，调转车头朝渣土车追去。
前方路口出现了红灯，渣土车开始减速。王英驾车急速超跃过去后，来一个急转弯，摩托车停在路中央。渣土车急刹车，在摩托车前两三米处停了下来。
王勇冲小山和大亮说：扣车。两人跳下摩托车，一左一右朝渣土车走过去。小山走到驾驶室右边，踮起脚尖，伸手拉开车门。司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问干什么。大亮趁机拧开左车门，伸手拔下车钥匙。司机急了眼，下车去夺车钥匙。王英过去把司机往路边推，大亮趁机蹬上渣土车，开起车就走。眼看车被人开走，司机大呼小叫，挣脱开王英的阻拦，撒腿就跑去追车。
02
下午，司机找到渣土管理处。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青年人。长的个头不高，身体壮实。说自己是城郊人，姓焦。才贷款卖下这辆渣土车搞运输。不知道犯了啥法，城管要扣车。
王英说渣土洒落道路上，影响环境卫生，要罚款。
小焦心怀不满的说：那你们也没有权利扣车。
英眼珠子一瞪，狡黠一笑，反问道：不扣车怎么罚款？
小焦被呛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早点要回来车，极不情愿交了罚款。接过存车证，狠狠瞪了王英几眼，怀揣愤懑不平的心情走啦。
渣土管理处上街查扣渣土车，造的声势很大。时间不长，运输渣土的车辆，开始盖上苫布上路啦。
那些年，管理部门都在悄悄成立协会，以协会名誉想办法捞钱。渣土管理处也不例外，成立了渣土清运管理协会。办理渣土清运资质证，收取清运渣土年费。没有办证的车辆，只要上路，渣土管理处就强行扣车。
也有人没有办证，还在偷运渣土。只不过从白天转入晚上。
渣土管理处随机改变工作方法，人员分成两班，白天晚上不间断上街巡查。
王英就是在一个晚上，查扣渣土车出的事。
夏天的那个晚上，空气潮湿，闷热，无风。苍穹上的繁星也被乌云遮挡住，看样子天要下雨。那个被罚过款的小焦，他的车就没有办理渣土清运证。不是他不想办证，他找了几家有证的车队想挂靠进去，只是收取的管理费太高。他想自己辛苦挣得钱，凭什么交成管理费？可是不挂靠有证的车队，自己的车又不能上路。看着渣土车停在家门口，想着银行贷款，心里焦虑不安。他思前想后，决定自己联系活偷干。这天联系上一个旧厂房改造工地，这个工地有百十方渣土急需清运。有证的车队嫌活小，清运费给的少不干。包工头正在焦急的时候，小焦找上门说他可以干。包工头急着要平整场地，进建筑材料。看见小焦开的价钱合理，双方一拍即合。天一黑，小焦开着渣土车就进了工地。拉了一个晚上渣土平安无事，心里暗喜。第二天晚上，看着剩下一半的渣土，估量天亮前能拉完。于是车装满渣土，也顾不得盖苫布，开着车就一趟趟跑起来。
王英上夜班，十点钟到了渣土管理处。发动摩托车，带上小山和大亮上了街。
03
三人转悠到后半夜，城市里已经人迹稀少，万籁寂静。空中飘落下零星雨点，王英他们没有带雨衣，准备下班回家。驾驶摩托车一拐弯，驶上一条小街巷。桔黄色路灯光下，看见路上有洒落的渣土。停车一看是新土痕迹，于是开着摩托车，冒着零星小雨，沿着洒露的渣土痕迹向前寻找。前方不远处，看见路边一个铁门虚掩着，门缝隙透露出残白色灯光，有汽车马达微弱声音传出来。三人下车，走到铁门边，偏头向铁门里瞅。灯光下，一辆渣土车正缓缓驶过来。王英兴奋起来，吩咐小山和大亮站在铁门两边，自己拿着手电筒退到路边，站在黑暗处，准备渣土车一出铁门就扣车。
过了片刻，铁门被人缓缓拉开。渣土车没有开大灯，只是亮着红色雾灯。王英看见司机拉开铁门上了车，车头慢慢开出铁门口，他立刻走到门口前中间，按亮手电筒，朝驾驶室照射。渣土车停下，小焦从驾驶室窗口探出头来，警觉的问道：谁？
王英大声回答：查看车辆有没有渣土清运证。
小焦犹豫一下，没有回话，头缩进驾驶室里。
王英看对方没有回话，就知道是偷运渣土的车。他高喊一声说：扣车。小山和大亮从铁门两边暗处现身，去拉驾驶室车门。车门拉不开，小山说：车门锁着呢。
对方有了防备。王英心想。
僵持了片刻，渣土车前大灯突然亮起来，灯光刺的王英睁不开眼睛。接着一声喇叭声响，车开始缓慢往前移动，小山和大亮急忙往两边躲闪。王英拿胳膊挡在眉头前，避着灯光，大声又喊：停车，停车！车大灯一亮，小焦就认出了王英。他从车窗口再次探出头来，喊出一句愤懑的反问话：停车干啥，让你扣车罚款？接着，头缩回去，关上车窗，开着车往前拱。王英没有往旁边躲闪，反而壮着胆子跨前一步，心想你敢压我？于是恐吓说：在往前开我要砸车啦。说着话，手中的手电筒举了起来。王英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小焦，他打开车窗，爆怒地大喊一声说：在不躲开，我要硬闯啦。说完话关上车窗，驾驶渣土车加速前移，逼王英让路。王英虚张声势吼一声说：你敢！说着话，眼看车已经靠近自己，情知事情不妙，急步往旁边躲闪。没想到一脚踩到洒落的渣土上，身子一滑侧身摔倒地上。渣土车窗玻璃落满雨点，小焦看不清楚车前暗处景物。误认为王英已经躲开，车一加速冲了过去……
04
第二天早晨，小焦听说王英被车压身亡，心里追悔莫及，主动到公安机关投了案。
办案人员调查事情经过，小山和大亮不敢隐瞒事情真相，心有余悸回忆说道：车冲过去以后，我们看见王英躺在地上，准备过去扶他起来。忽然看见王英猛一下坐起身，骂了一句话：狗日的，真敢压啊……
王英临终吐出的那句真言：狗日的，真敢压啊！众人品味良久，才明白话的含义。王英觉着手握执法权力，没人敢奈何自己。只到车碾压过身子，生命临终消失瞬间才明白过来，自己盲目执法，超跃权限执法，导致出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
十八大以后，行政执法走向规范化管理轨道，执法人员执法理念得到提升。各种协会消声灭迹，违规收费现象不翼而飞。从此以后，在也没有听说过有王英这样的悲剧发生。一句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应该按规矩办事，才能善至始终。
【END】
作者简介
张建成，1961年出生河北邯郸市。中共党员。由于自己喜爱文学,业余時间写作,曾在邯郸日报,晚报,电视报以及邯郸文学杂志上发表过近百篇通讯报道、诗、散文以及小说。
槐树街
素酒一杯琴声远，江湖几度风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