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莲 | 记忆里的影子（主编推荐） / 开普饭

记忆里的影子

作者丨陈贵莲

扯秧

雨很大，像用盆往下泼，风，呼啸着。我穿着雨衣，头上还顶着一草帽，腋下夹着秧马，准备出门，扯秧。老妈说：你的雨衣后背破了，我帮你披一块油布。她拿了一块老爸盖了豆渣粑的油布，用洗脸手帕一擦，穿上麻绳，帮我系好。

全身武装，包裹严实，搞定出发。

路上泥污两难，田梗逼仄，怕摔跤，抓着脚址，迎着风，一步一步，往前挪移。

秧田在徐家塘下面。

说是我罗岗的田，其实，离饶岗村更近。

天公不作美，每到徐家河开闸灌满徐家塘里的水，老天爷就喜欢赶热闹，雷电交加，下起了发雨。这不，塘里的水像发了洪水一样往下泄。

旷野无人，只有风声，雨声，放水声。

唯我倾听。

秧田的水，漫田埂，开了三个壑沟，放得白的白的，也放不赢。

我蜷缩着，秧马不能神力，稍稍坐上面，漫上来的水就打湿了屁股。

猴着腰扯了没几个秧，头痒，钻心，顾不得擦手，朝痒处一抠，妈天，摸到一条肉奶奶的蚂蟥。又痒，又一摸。再痒，再一摸。好像跟小时候，妈妈在我头上挟虱子一样！

顾不得了把扯好了的秧系上，我站起来，朝前参了两步。秧散在水面上，像鸭子飘浮着。

我知道了蚂蟥为什么爬到头发林子的原因，原来老妈给我披在后背上的油布，它有着霉豆渣巴的腥味。蚂蟥都是顺着拖在水里的油布爬上来的。

雨，越下越大，溅起半人高的水珠，随着雷电的轰鸣，伴奏，唿唿神神，跳着舞，一曲连着一曲。

从帽子上渗了来的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忍禁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

那是我记忆当中，最大的一场雨！

割谷

弯着腰割谷的时候，感觉没有风。站着时，又有风。放倒了山岗上的一片稻田，已到了正中午。

我对老公说：去把老家坟那边的一块地割了，好一起捆，一起碾，了事。

那时候，我是书记，说出的话就是圣旨。

下了老泥塘坡，经过一片祖坟地，来到我家的一块凹地，5分田。如果顺利，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烤得人火辣辣，风没有了踪迹，地上冒着青烟。放倒下来的谷穗一分钟一个样。

老公说：看你脸上热得像红脸大王，我们回去吧。你看，四周不见一个人苗……。

他望了望坟地。

我说：已经割了一大半，还坚持一会吧。

又割了没几分钟，我感觉头晕，眼睛冒金星，口干舌燥。心里拔着，想吐。

我说了声，我不行了。把镰刀丢在田里，随及蹲下了身。

老公吓坏了。

他赶紧把我牵起来，搀扶到祖坟旁边的一颗白杨树下。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地烫屁股，我也不管。把头靠着白杨树，腿伸得长长的，闭着眼，无力地耷拉着头。

老公焦灼的，使劲的，用帽子给我扇着风。

有上十分钟的工夫，我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老公问我：好些了吗？

我望着父亲的墓碑，喃语：肯定是老爸在保佑我……。

起草

稻场里的谷碾好，已经黑了。

因为稻场在老房那边，离我路边的房子有几十米远，没有安灯。所以只能等第＝天大早起来起草。

湾里人给我取了一个绰号叫三得：饿得，做得，玩得。我这个特性很不好，有一点事在心里记着，就睡不着觉，必须把它搞完了，再跳起胯子玩。

是夜，房间里异常闷热。

我起了床，没有开灯，怕惊停了老公的鼾声。摸着拿了一把扬叉，戴了帽子，用椅子掩着后门。

没看柜台上的时钟，不知道时间点。只知道，夜，静谧。有露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清爽。路过老屋小翠姐家门口，看见她家的大黄狗蜷缩在门楼，一动没动。

下了一道坡，走到我家的稻场。我家的稻场在眼塘下面，门囗塘的角落。五家人合伙把一块荒地开出来的，二亩多田的面积。白天盘草头，抖谷一百七八十担，满满一大场。稻场一边高田梗，周围挨着门口塘全都是一些疯长的野树，还有别人家堆好的草堆，把稻场包围在中间。白天象在蒸笼里上蒸下炕了一天。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似的，翻了差的两条膀子举都举不起来。

夜晚，看着影影绰绰，摇摇曵曵的树影。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庆幸，在离稻场不远的爱英姐家，她门口亮着灯，她们夫妻俩人话话哝浓在扫着稻场。

灯光照射过来，给我增添了一点胆量。

当我正准备开工的吋候，愛英姐门口的灯，熄了。

我想，她家俩口子一定没睡，趁着夜晚凉快，起完了门口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