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云 | 茶
■茶
陈夏云
正埋头备课,听见“陈老师”的声音,“女孩子还是少喝茶。”可不是,“陈老师”在说我呢。面前刚沏的茶正飘着婀娜身姿般的仙气。和以往很多事情一样,我理也没理,只在心里“哼”了一声。
“陈老师”,我的大哥。很多年前,我和大哥在同一所依山傍水的中学教数学。喝茶,还不是源于大哥的影响。看他一手茶杯,一手三角尺与书本,离开办公室,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进他上课的教室。
我觉得很神气。
即使后来离开三尺讲台离开大哥,我也一样喝茶。做什么事都要先烧水沏一杯茶。仿佛一口茶是一剂镇定剂,能让我静下心来专注地做事。看书、写字自不必说,连做家务都要如此。间或喝上一口,解渴又解乏。
父亲了解我的习惯,即便出嫁经年,每次回家一进门,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水刚烧开的。”我喜欢刚烧开的水泡茶。如今,换成母亲守在东洲家门口对我这样说。
当今天意识到“女孩子还是少喝茶”为妙,茶已经深入骨髓。我没有向大哥承认自己的不是,和其他很多事情一样。谈笑间大哥提起,我亦不过微微一笑。谁还会在意,都是两鬓斑白的人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喝的茶叶都依赖大哥“接济”。别人送“陈老师”的,或买的、吃剩下的。随着我的“胃口”越来越大,喝得越来越浓,大哥给的茶已经供不应求了。于是,我开始寻求另一种 “镇定剂”:咖啡。
某些时候咖啡可以取代茶,比如坐在电脑前、与朋友会面,但不是全部。比如夏天,我就必须喝茶,每天至少一杯。是的,它解暑。夏天喝茶,我会由衷地赞美,世上最好喝的饮料莫过于茶。我说的是绿茶。不干体力活不出汗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有一年,我结识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富阳人。“富阳人”找到卖好茶叶的地方。起初,“富阳人”连带茶叶罐和纸盒一起捎给我。后来去掉所有外包装,只剩下真空包装的茶叶放在透明塑料袋。这般的茶,接地气,更象是散发出烟火气的女人。
有一只仿青花瓷的茶杯从宜家买来一直高阁闲置,找出来泡这个茶。我并不急于啜饮,而是将茶杯捧在敏锐的鼻翼下,一口一口深深地吸气。眼前就像打开了闸门,春风带着山野的气息,徐徐而来。这是一个离开土地很久的人所怀念的气息。纯纯正正,干干净净。
茶在光滑、洁白的陶瓷杯中展开的形状与显现的本色,好像刚刚从女人的指尖摘下来。它的浓度是我想要的,浓郁而不苦,恰当好处。在冷冻箱保存一年,仍一如最初的气息与气质。在这以前也喝了不少地方不同品种的茶,终究没有合口味的。现在终于有了。
叫我怎么不爱?
它来自富阳哪座高山哪个山坡?“富阳人”说店家秘而不宣。而且,“富阳人”也是因为我才去寻问、觅着的。
“富阳人”在山里出生、长大。其父亲也会炒几把。父亲不在了,家里就不炒了。每年的春天,母亲还会去自家零星的茶山摘,摘了卖。
这样聊着的时候,夜深了。抿一口茶,忽然觉得不一样,仿佛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温柔起来。
撰文|陈夏云
编辑|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