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李华远的随笔《父亲的脚》

父亲的脚

每次下班坐在大门外玩手机，总能看到父亲慢悠悠地从眼前走过去，父亲走在前面背着书包，侄儿走在后面，手里拿着弹弓，一双明亮狡猾的眼睛东张西望，不老实地左一弓右一弓，不时地停下来捡一粒小石子包在弹弓皮上，滑动着小眼珠，物色着攻击对象，走走停停，掉在父亲后面好远，惹得父亲时不时要停下来等阵子，有时总能地催促，自然地喊上那么一句，广超快点，声音极小，然后又继续往前走，脚上拖着一双破胶鞋，每走一步就发出

吱吱的响声，每听到这种声音，就能知道是父亲从门前走过去，不管是出门还是回家，父亲都要经过我家门口，因为小弟家就在我家隔壁的左边，出门必须经过我家，所以我习惯了这种声音，只要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妻子好像也能从声音中判断出父亲在家，每次父亲开门进屋不久，妻子就走到他家喊叫，爷呀爷呀。声音大而洪亮，炸耳，隔壁左右总能听见，这时也能听见父亲的应道，“做咪呀”。爷呀，有盐没，给点盐我，没盐了。或是，爷呀，皮子吃不，给点皮子您吃，或是爷呀，送碗汤您喝，有辣椒没，把点我。每到下昼黑就能听到妻子的喊叫，左邻右舍也就知道了妻子的孝顺，只要熬汤就送上一碗，只要差点什么，总是过去要。

吃过晚饭，给妻子洗完脚，往她伤口上抺药。妻子突然跟我说起父亲的脚，说父亲的脚都烂了，而且有只脚变形了，穿鞋很不方便，一般的鞋穿不下去，看着就觉得爷好伤心，每天接送她们上学放学，亏得他走来走去的，你明天把家里那瓶正红花油送过去，或是去买瓶药给爷擦擦，你怎么知道的呢？那天我送苹果过去，爷正坐在门口用盐水洗脚才看到，看到烂成那样子，连忙交待爷去医院看看，可爷说没事，不是一两天了，好些年了，总是那样子，好不了也烂不了。妻子说完，告诉我正红花油在床头抽屉里，记得明天下班后送过去，最好到药店去买些外伤之类的药，问下医师，看买什么药，你就说脚霉烂了。妻子说完摸了摸脚上的伤口，说是伤口处痒。痒就是伤口在愈合，我说完。躺在床上想着妻子刚才说的话，怎么这些年就没发现父亲的脚呢？怪不得父亲走起路来拖拖拉拉，慢悠悠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原来是脚有问题，明天定要看看。

第二天下班回来，正好父亲坐在门口。

我提着那双姑娘给我买的皮凉鞋过去，走到父亲跟前把皮凉鞋推给父亲说，这双皮凉鞋放着一直都没穿，给您穿了，我不太喜欢，看您穿得不？试试看。父亲接过皮凉鞋脱下右脚破胶鞋，这才发现父亲右脚的二趾搭在大母脚趾上，看上去好像只有四个趾头，脚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心酸，这时父亲又脱下了左脚上的胶鞋，这下彻底让我惊呆了，父亲左脚完全变形了，整只脚成弯状，皮凉鞋穿不进去，只能穿到皮凉鞋半腰处，看到这里，心酸得要命，眼睛溢满了泪花，强忍着心痛轻声地问了一声父亲，您的脚怎么都变形了，不知什么原因就成了这样子，好些年了，要是不变形，这皮凉鞋穿着刚好，右脚合适，这左脚穿不下，不过将就着拖下也行，父亲说完，穿着皮凉鞋走了几步，看着父亲左脚穿进一半，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默默地离开。心想，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父亲的脚呢？

记得小时候，父亲在铁矿上班，挖铁时不小心，一个不大不小的铁坨砸中父亲的脚背，虽说没骨折，但是也烂了好长时间，那时又没钱买药，我们也不懂事，没能替父分忧，而父亲硬是忍痛在家干着农活，一刻都没闲着，到了晚上用盐水洗脚，现在看到父亲的脚也烂成这个样子，我却全然不知，心里甚是愧疚，让父亲去医院看看，他却推脱，说是去医院也难好，烂也烂不了，好也好不了，只是这个样子，随它去吧，其实我也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花钱。无奈之下，我只好在药店买些药给父亲。抹着看看，如果好不了，还是要跟父亲细说，让他去医院治疗。父亲啊，老父亲，儿子不孝，望您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2021.05.08日晚

李华远，笔名李道，生于1973年，大冶市茗山大李祖湾人，业余爱好文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