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读史之大唐(210):公务采购比市场价贵,这事竟然还受表扬?

第二篇 盛世欢筵:权杖的游戏(2)

李治急于掌权的心态,在即位之初就表露无遗。

永徽元年(650年)正月,'上召朝集使(各地到中央汇报工作的领导,一般为地方长官或副职),谓曰:“朕初即位,事有不便于百姓者悉宜陈,不尽者更封奏。”’之后每天安排十名地方长官进见,'问以百姓疾苦,及其政治。

当年李世民刚上台,贞观元年,'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数延见,问以民间疾苦,政事得失。’安排中央司局级以上干部轮流到宫中值班、一个个找谈话。李治所为,和老爹如出一辙。只不过李世民找的是中央干部,李治找的是地方干部。为什么有这种区别,大概长孙无忌一党在中央势力太大,李治想从地方领导那里打开缺口、听点不一样的声音。

七月,李治又学老爹的做法,亲自审问京城囚徒。平反冤假错案,也是政治斗争一种常见的手段。

可是,光靠听汇报审案子,是抓不住权的,要害还在于用人。李世民上台,第一个事是把房玄龄、长孙无忌这帮死党放到宰相的岗位上。李治暂且没有死党可用,他怎么办呢?

他用了两个办法。

第一是敲打对手。永徽元年,发生两起事件。第一起在正月,针对的是长孙无忌,'有洛阳人李弘泰诬告长孙无忌谋反。’具体说了些什么现在也搞不清楚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告发的人看准了李治的心思,想借机赌一把。但显然,时机不成熟,好处没赌到,反而自己掉了脑袋。'上命立斩之。

第二起在十一月,目标换成褚遂良。有个御史告发他强买强卖人家田地。案子交由最高法院(大理寺)审理,查的结果,说是按国家挂牌价的正常交易('准估无罪’)。这下告状的御史不干了,说:“挂牌价,那是国家征收时的价格。私人交易,应该按市场价格,这能一回事吗?最高法揣着明白装糊涂,应当一并严惩!”('估价之设,备国家所须。臣下交易,岂得准估为定!’)这个控告是很有杀伤力的。'是日,左迁遂良为同州(陕西大荔)刺史。’褚遂良当天就被贬到底下当市长去了。审案子的最高法领导更惨,一家伙发落去了广东。

从这个事看出两点:第一,褚遂良确实有欺行霸市的嫌疑。贞观十四年,有人控告司农卿(中央供给部长,掌'邦国仓储’),说他采购木炭价格过高(高出市场价将近一倍)。李世民一听大怒,把大理卿孙伏伽叫来,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司农卿。结果孙伏伽来了一听,说:'司农无罪。’这下李世民愣了,说怎么回事?

“公务采购比市场价格贵,向来如此。如果强要低价采购,那么市场上,老百姓的炭价就不知该跌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司农不但无罪,反而是个识大体的人。”

李世民顿时醒悟:什么事情交由公家办,容易造成浪费。古代社会是家天下,从法理上,各级官僚在为皇上家当差。你把价格抠得太死,要么克扣小民、要么以次充好。承认这个客观事实、调高公务采购的价格,反倒是切合实际(符合人性),同时也是有助于维护社会秩序的办法。所以最后,李世民不但没处罚司农,反而跟告状的人说:“卿识用不逮伏伽远矣!”——你见识跟老孙差得很远啊!

公务采购有溢价,同样,征收土地也有溢价。只不过国家征收的价格,要低于私人买卖的价格。如果征收价和市场价一样高,那房价就要涨到天上去了。拆迁助推房价,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事透露第二点:李治跟无忌一党,关系已经相当糟糕。宰相从官员手里低价买地,影响当然不好。但这事可大可小,主要看皇上的态度。当年长孙无忌因一时疏忽带着刀进宫,依法是死罪,最后不过罚款了事,也没见谁说什么。宰相经营田产,是唐朝时流行的风气。这人搞不好为了巴结褚遂良,故意便宜出售;褚遂良一天不知多忙,这事搞不好由底下人经办,他也不甚清楚。大理寺都出面为褚遂良背书,皇上若真跟褚遂良感情好,做个顺水人情很正常的事。就算要处理,选项多得很,不一定非要赶出京城。但从实际处理的情况看,李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照顾,给人的感觉,倒象在抓一个好不容易送上门的机会。

李治采取的第二条措施,是培养自己的骨干——'外戚’。

夫妇一体,人之常情;外戚(皇后家的亲戚)参政,也就毫不稀奇。长孙无忌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哥进入权力核心,同样,李治第一个找的依靠,是老婆王氏家里的亲戚。

永徽元年十一月,褚遂良被贬。永徽二年正月,'以黄门侍郎宇文节、中书侍郎柳奭并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个新提拔的宰相柳奭(shì),就是王皇后的舅舅。

李治这两手一搞,本希望在长孙无忌一手遮天的朝廷里,打开一道缝隙。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另外一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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