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寂寞,很多人的狂欢!无处流浪……
无处流浪
封宇平
有时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想放下。就像是流浪汉,踯躅在街头,看似什么也不干。但如果引起别人拍摄的兴趣,那就很麻烦,临江望风有气质的,会被拍成正检阅所“打下一片江山”的好汉;穿得别出心裁的,可能成为“犀利哥”;但凡说得几句《论语》,《资治通鉴》,那就更麻烦,很有可能成为“大师”。抖音、快手之类视频运营商开启的全民娱乐,街拍成为短视频的宠儿,起舞的民工,放歌的神经病,甚至模仿光头强,都会享受粉丝的追捧。
一个人的寂寞,很多人的狂欢。一群人的寂寞,会让被拍摄者抓狂。“犀利哥”很幸运地被遗忘了,因为这种视频和图片的病毒式传播还是需要新的内容的。似乎大衣哥朱之文就是随时随地会被村民尾随跟拍,比狗仔队敬业多了。那位20多年前就倡议垃圾分类的大师,衍生品有师母和徒子徒孙,开起了直播,日入斗金,现在估计想安静地流浪都不可能了。无须围观,我只想静静地流浪。
有时心里烦了,中年人要找点乐子,就去茶馆,疫情爆发,连茶馆都不能营业了,才发现要满足这一点精神需求,也是奢侈的。踯躅在街头,仿佛在流浪,没有目的地,也不翻垃圾箱。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疫情监测的遮阳棚,提醒这是疫情之中,加上临时的雨,造足了无处流浪的气氛。
街头摆烟摊的老人主动和我聊天,下午都开始了,才做了9元钱的生意,买家微信里余额不足,还是赊账的。她觉得近4个月生意场不会好转,孩子们的暑假可能都要用来补课。她做了40年的生意,前年比去年,去年比今年,想盼个好年景,而疫情导致的不可预测,使她感觉各行各业比去年更为艰难。啊,她一直在这街头流浪,风雨无阻。几乎站成街道的背景板,站成一种街景。
越是心头有事,越是感觉无处安身,没有可能去看一场一个人的电影,没有可能再去端起一杯咖啡。这个岁数,更没有可能去谈一场义无反顾的恋爱,开始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好在我预约了,一次必然开起的旅程,每一时刻的推进,都是哪一个时刻的倒计时。一点都不惧怕此项被列入遗愿清单。
在感受不到家庭温暖的时刻,其实心已经开始流浪。最可怕的不是走在真正流浪的路上,欣赏到异域的风景,遭遇到陌生的人。在熟悉的街道流浪,日复一日,多么可怕。不是背包客的年龄,无法进行间断期的远行,所策划的文化苦旅,原来预约在四月启程。那么三月,就像是候车室里的等待,那种旅行前的焦虑,那种一切等旅行回来之后决断,以至于读朋友的剧本,都要抑制内心的激动。直到出发的那一刻,压力才会释放。
原来竟是如此渴望流浪,竟是如此厌烦了现在的生活,竟是如此需要一次彻底的改变,去西藏!本来是1992年就计划过的行程,那些写铁索桥神、藏戏之神唐东杰布和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电影剧本,小说,和西藏登山队尹书记的电话联络,和藏族作家益西单增的约定,一直焦灼于去的交通工具和旅行的装备,骑行?越野车?飞机?火车?拍纪录片?做情感访谈节目?拍影视剧?就像那个要去南海的贫僧和富僧的故事,当金钱和事业都有了,却忽然没了青春和健康。看似应有尽有,其实一无所有,我才知道,欠下的东西,一定要还。
既然无处流浪,就去西藏吧。虽不是朝圣冈仁波齐的磕长头,也不是要去喜马拉雅山,我要为自己去一次西藏。或许儿子可以寄宿的时候,我就出发了。
我知道,旅行之后的我,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归来之日,我会坚决地求爱。我会做所有计划要做的事情。我是为自己流浪,为疗愈,为自新,为与过往决裂。去灵魂的原乡,接受洗礼,穿藏袍,转着经轮,披着哈达,喝着酥油茶,咀嚼牦牛肉,看冈仁波齐的旗云。一定会笑一种新的微笑,哪怕带着一点高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