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路脚会记着
我上中学是在20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全乡只有一所初中——萌城中学,那时,上十二天课,休息两天。周五下午只要老师宣布下课,我们会纷纷飞出教室,争先恐后的跑到宿舍,急急的把装菜装肉的空罐头瓶不管倒顺的装进书包。
我和侄女侄儿路远,没有自行车,一般步行。羡慕的看着有自行车的同学,吹着口哨从我们身边得意而欢快的飞驰而过。此时的校园,空气里弥漫着快乐的匆匆忙忙回家的味道。有同学至今回忆起来,还有种幸福感:口哨声伴着脚踏的节奏,流窜在空气中,弥漫着归家的幸福感!
我家在农村,距离学校大约有20里路,路不好走。出了萌城中学,顺着国道走二里路就到了宋儿庄地界,再走约三里路就得翻越一个大沟,记得沟口还住着几户人家。黄土院子扫的干净,院子里有棵树,冬天丫杈着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缩着,夏秋季节则婷婷如盖。那沟里的路好长好陡,抬头看沟的两边,红色的砂岩,棕色的胶泥土质,寸草不生。下坡还好说,小孩子嘛!一溜烟就跑下去了。上坡就费事了,我们三勾着腰,梗着脖子得缓几缓才可以走上沟沿,还嘻嘻呵呵的讨论着这么费劲的原因是坡陡,做的功多。有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那雷声气势雄浑苍凉。因为怕暴雨后发大水,我们就紧跑,跑的气喘吁吁,小肚子生疼。梅梅比我厉害,李文是男孩,跑的快,我自小运动差跑不动,害他俩老等我。有时下雪,走在那沟里,我会想起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里的:“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如今,遇上难事无法解决,晚上入梦的总是雪天行走在宋儿庄的沟里。
上了宋儿庄沟再越过两道梁就到了汪家塬地界,又是一道沟,这沟有草皮,半坡上有羊走的羊肠小道,可能离家近了,沟也浅。翻越时容易多了。
上了沟,看见汪家塬这个村子。让我咋形容呢?梁下人不住的烂院子塌窑特多,一片破败。梁上人们大多依山而挖的院子窑洞,不整齐,路也是沟沟坎坎的。这要小心点呢!有狗呢!冷不防,它窜出来狂吠,吓人一跳呢!
此时累的两腿疲软,但上了汪记塬背后的梁头就能看见我家门前的大榆树暖暖的晒太阳,又累又渴的我们,一下子有了精神,撒着欢儿就跑回去了。记得包里的瓶瓶罐罐也欢快的叮叮当当的响着。
家里呆一天半,周天下午又得走学校,此时书包好沉的。有十几个碗大的锅盔,这锅盔面不能发酵,和着油。两面颜色金黄,着色均匀。一瓶子咸菜,一瓶熟的油和肉,还有家庭作业。越走越沉,我慢下了脚步。这时侄儿李文就接过我的包,可怜娃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
有一次到宋儿庄,渴的实在走不动了,向一户人家要水喝。就缸里的水,舀了一马勺喝,那马勺好黑,我不想喝,梅梅骂我:“别薄弹!”意思是别嫌弃。我好佩服她,居然会用这词。
刚上初一,背来的一书包馍,夏天常发霉,冬天硬似铁,发霉的馍是剥一剥霉点继续吃。背来的一罐头瓶菜,每天计划吃一点,吃到第六天还有小半,有白点,还有那种味道。梅梅闻了闻说:“可气了!”我好佩服,她咋知道这味儿就是可气了!意思是变质了。无奈的把菜倒了,后来几天就泡水吃白饭。到冬天就好了,有火炉,我哥不去我大姐家吃饭了,给我开了个小灶。
那时候,除了课本,几乎没有课外辅导书籍。我们为了学好英语,去学校图书馆借了一本英语语法练习册抄着做了两遍,并整理了笔记。我把书还了后,招弟问我借那本书。我带她去借,管图书的陈老师特不耐烦的扔给我,还剜了我们一眼,所以我对那陈老师印象糟糕透了。
我的数学差,听不懂课,就把数学例题抄五六遍,抄懂为止。再做练习,也是做三遍,居然研究出好几种解答方法。那时课外活动喜欢和梅梅、艳萍满校园找学校的小老师讲数学题。记得带生物的小贺老师,他最耐心,讲的最好,我们背地里叫他“对吧”老师(他上课的口头禅是“对吧”)。
喜欢和同学们去甜水堡跟集。集上卖什么没啥影响。印象深刻的是,我们躲在新华书店看一下午书。静静的,没人打扰。有个秃头老头看店,他也不说我们,只对着门外发呆?等太阳快落山了,走时一元钱买一本数学练习册。
如今怀念这些艰难的日子,即使我知道昨日已然飘散,明日依旧白云苍狗。走过的路脚会记着,读过的书心会记得。左手的冷暖右手会知道,回忆的深浅同路的人会知道。
我会感激这些我曾经走过的山路,做过的题,因为他们让我离想要的自己又近一步。而且我深知,这些付出都是微弱的萤火虫,总有一天,我会将它们装进一个大的口袋,发出光来。而你们,便会寻光而来。
之后我会拥抱大家,在耳边轻轻的说:
所有你受过的苦,照亮你前方的路。
岁月从来没有放弃我们,
我们亦不能辜负如来,不能辜负岁月。
本栏责编:白 庐
一米阳光:原名李凤春,宁夏吴忠市第四中学教师。中师毕业,教书24个年头。感恩生活,感恩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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