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路||1982-1984:我在军区大院放电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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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名
1982-1984:我在军区大院放电影
地区
中国
年份
2018
评分
★★★★★
主演
田兆广和电影组的战友们
如果你多年不看电影,或者,怀念过去那个年代看电影的体验。那么,这部与电影有关的“电影”,你一定会喜欢。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电影地位崇高,天下共仰。
对于那时的人们来说,能看场电影,是文化娱乐生活中最丰盛的大餐。
我所在的村一年也就放两三场电影,每当公社放映队的放映员推着装有电影机子和影片的独轮车来到村里时,大队干部和村民便像接“天神”一样,把他们接到大队办公室,在村民饭都吃不饱的年代,村里抽专人为放映员做饭,一般都是中午包欢迎的水饺,晚饭炒上几个菜,喝酒,吃大旋饼。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放映队来的前几天便开始兴奋和期盼,放电影的当天下午就到放映场地为家人占座,用石块、砖头围成一圈或用粉笔划出一块地方,勉得占晚了到时候没地方坐。为此,没少和别人吵架。
对放映员的祟慕,更是甭提了,觉得他们能把一卷缠在片卷上的影片,挂在曲里拐弯的滑轮上,一会放出会动、能说话的人影,是非常了不起的。
有一回,我和小伙伴在电影机旁拣到了他们废弃的一小段影片,我俩像得了宝贝似地,拿回家用剪刀剪开,每人分了两三张(后来我当了放映员后再回忆这事时,方知当年拣到的一段影片,是粘接断片时剪掉的8.75毫米的拷贝),一连几天,反复研究、揣摩,晚上拿个小手巾挂树杈上当幕布,用手电简照射影片往手巾上打光,学着“放电影”。
每次看过影片后的激动与回味,往往会持续很久。那时候还有一个更盛的风气:几乎每部电影都有一首广为流传的插曲和一些经典台词。其实不难理解,既然电影居于那样一个被人尊崇的地位,电影编剧、导演、演员们会在其作品中倾注怎样的热忱,也就可想而知。这些歌曲、台词、人物形象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蚀刻在了一代人的心上,伴他们成长,随他们终生。
今天,当人们面临许多娱乐方式苦于如何选择之时,当年看电影的情景已不啻是一段童话。但唯其似童话,所以尤难忘怀;唯其似童话,所以弥足珍贵。
第一幕:突如其来的调令
没想到,我当兵后,竟也成了一名儿时曾经仰慕和心仪的放映员。
1982年5月19日上午,入伍刚半年多,时在南京军区政治部警卫连当战士的我,正在军区政治部北大门站岗时,与我同年度兵、在传达室担任值班员的安徽籍战友徐玉田忽然从屋里出来,走到我身边说:“连部刚刚来电话,马上有人来接替你的哨,连长找你有事。”
5、6分钟后,我向前来替我站岗的副班长交接完岗哨,就快步向连队走去。
从北大门到连队是条1000多米长的柏油路。我边走心里边犯嘀咕:连长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呢?翻来覆去地想了想,自己也没犯什么事,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报告!”推门向连长敬礼后,连长指了指靠西墙的一条长方形木椅让我坐下。我规规矩矩地坐正,抬头仰脸,腰身挺直,两眼目视前方,双手置于两膝,等待连长发话。
连长叫梁厚通,是个1米8多、长得高大魁梧、相貌英俊的青年军官,当时也就是二十五、六岁,打得一手好蓝球,军事素质呱呱叫。梁连长平时不苟言笑,战士们都有点怕他,与中等个头,皮肤白净,说话慢声细语、见人自来笑的指导员候有帮形成鲜明对比。一文一武,一张一驰,加上他俩都是胶东人,这对军政主官也算是黄金搭档了。
或许是打怵,或许是拘谨,我入伍几个月,还没有与连长正面接触过,平时见了他都是躲着或绕道走,不像现在很多人,到处打听老乡,见了当官的老乡“套近乎”“拉关系”。
“下连几个月了,小伙子挺能吃苦的,也挺能干的。不错!”
梁连长平时多是皱着的眉头此时已完全舒展开,他稍稍咧了下嘴角,朝我微微点头笑了笑,一双透着慈善的目光一直看着我。我似乎这才发现,梁连长微笑时,温和的面孔,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比严肃时的样子更英俊好看。
“前段时间,政治处要到我们连调个放映员,看你是个高中生,写写画画有一套,我给指导员打电话商量了一下,就推荐了你。本来指导员探家前说好了,要你来连部当文书,但直政处是个大机关,到那里干更有前途”。
梁连长似乎又对放走我有些不舍,好久,他长吁短叹了一声,接着说:“刚才,直政处的调令已到,你回去收拾一下,打打背包,抓紧报到。希望你过去后好好干。”
第二幕:从北大门走进“神秘的小楼”
电影组隶属南京军区政治部直属政治处(简称直政处)宣传办公室管理。直政处虽是个比其它二级部低半格、副师级架子的政治机关,但职能、分管的范围却不小,是政治部直属党委的办事机构,也是政治部十几个直属分散单位的统帅部。
△我调到电影组时,机关办公区雪松、杉树翠绿,玉兰盛开,花草吐香。有一天快下班时,小潘在楼前给我照了这张照片。雪松、杉树、玉兰、迎春花,温暖的阳光,灿烂的笑容,和煦的春风映衬着我花样的年岁、青春的脸庞。可惜由于年代已久,照片已泛黄,裁剪了一下。
当我第一次走进这幢青瓦灰墙、绛红门窗的神秘小楼时,恍若做梦一般:当兵半年多,之前我只是在楼外的院子打扫卫生,远远地朝这里瞅一眼,却并没有资格走进楼内半步;之前我身边的战友都是和我一样的战士,最大的官是连长、指导员,眼下,和我一起在这个楼里工作的都是从连级到副师级不等的干部;几个小时前我还在站岗,现在却坐在了红地板、白墙壁、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大写字台前。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命运的改变有时就在转瞬间。
△从北大门岗哨走进“神秘的小楼”。这是我调电影组当年冬天在办公室打电话下通知,正拿着相机准备外出执行任务的陈组长调试相机,给我拍下了这张照片。窗外,正下着大雪。
△下完通知,放下电话,走出办公楼,不知雪什么时候停了,天还阴沉着。小潘让我站在雪松前拍下了这张照片。
军区政治部机关的宿舍区分布在两个区域,北半部靠近北大门的叫北极新村,南半部靠近南大门的叫御史廊。
电影组的宿舍在御史廊其中一栋楼的西单元一楼西户,东户是直政处最大的首长于克文主任家。于主任当时四十七八岁,江苏阜宁人,是一名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军人,他中等个子,说话、办事干练,举手投足透出儒雅、睿智和政工领导特有的魅力。我到电影组的第二年,于主任提升为军区政治部群工部部长,我军校毕业后他又提升到浙江省军区任副政委,当了将军。
△我和于主任以及他的三个儿子、小潘在紫金山天文台
二楼住的是时任政治处第一副主任黄立成一家,黄副主任后来接替于克文当了主任,最后从军区后勤部军代处政委任上退休;三楼是干部办公室干事杨德好家。
把电影组宿舍安排在御史廊,除了周围是本处的领导,居住集中,还有一个原因,宿舍楼前20多米外的西北角就是放映机房,机房前是能容纳2000人看电影的大草坪,我们住在这里,一是方便工作,二是晚上放完电影后能很快回宿舍休息。
第三幕:陈组长和小潘
电影组共三个人:我、组长陈旭之、放映员小潘。陈组长是江苏射阳县人,1米75左右,漫长脸,说话极富磁性,很有亲和力,长得阳光帅气。他多才多艺,写一手好书法,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1982年“八一”前的一天,我在更换机关办公区宣传橱窗里的内容时,刚刚下班的机关干部们没去看新换的内容,却纷纷驻足观赏起本期橱窗的标题书法:“建军五十五周年南京军区政治部老战士书画展”。那是一幅气势磅礴、苍劲雄厚、笔锋透着狂傲不羁的标题书法,字如其人,与陈组长的性格颇有些相似。我后来才对上号,那天赞扬陈组长书法好的机关干部中,就有文化部部长、著名作曲家、歌曲《战士第二个故乡》的曲作者沈亚威和副部长李广宗,平时不太言语的沈部长边看书法边啧啧称赞:“小陈的字写得好!”一个月后我更换橱窗内容时,这幅字被组织部一个干部拿走收藏了。可惜那时十八岁的我不懂书法,也不懂得收藏书法,为此时常感到遗憾。
△风华正茂的陈旭之组长。
这是我为他在电影草坪拍下的一张照片。
除了书法写得好,照像、开车、打篮球、乒乓球,陈组长也都精通,他是那种脑子特别好使、反应极快、思维敏捷、记忆力很强的人,什么事一接触就会、一看就懂,学过的东西过目不忘。听小潘说,陈组长是1976年兵,17岁参军,当兵两年就提干了,当组长时还不满20岁。特点明显的陈组长,在大家看来也有缺点,就是玩心较重、自由散漫些。
说实话,如果陈组长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不是生活在那个时代,凭他的聪明、天赋和素质能力,应该在部队会有更大的发展。只可惜,当时年轻气盛的他,有些才子们共有的个性,对一些事满不在乎,也不敏感,加上个人婚恋中一些不甚愉快的经历,在我到电影组半年后就被调整到了驻守在徐州的12军某师所属一个团队当了连队指导员。
当兵后就一直在大机关的陈组长,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很快适应了基层连队生活,从指导员一直当到教导员,1991年入南京陆军指挥学院合成指挥专业学习,1993年毕业不久被提升为团政治处主任,1996年10月转业后,先后任人民银行泰州分行办公室主任、组织部长、靖江人民银行行长,2005年参加南京分行竞聘,先后到人民银行南通市、扬州市、泰州市中心支行任党组成员、工会主任和纪委书记。我从网上搜索到,他是除了行长、副行长,排名第三的行领导。
△我和王组长、潘技师(右上中)
比我早一年入伍的放映员潘士勇,江苏响水县人。小潘人长得高大帅气,精气神儿十足,说话办事干脆利索。他调电影组之前是汽车队的文书。
我到办公室报到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小潘的办公桌上摆的全是数理化课本和复习题,他正全力复习,准备迎接还有一个多月的军校考试。
当天下午,小潘就把电影组的工作职责、程序一一向我作了交待,我边听边记,回去后归纳了五大项——
🎬一是负责对机关各二级部下达有关通知、送送文件、发放电影票。
🎬二是前线歌舞团、歌剧团、话剧团,军区体工队、军人俱乐部、干休所、政治部工程队、印刷厂、汽车队、劳改队、丹阳湖农场、警卫连都是直政处的直属单位,要尽快熟悉这些单位的工作职能,与有关人员建立好工作对接关系。
🎬三是每天上班后,先到办公室开窗通气、打开水、整理卫生,如果处里干事们没派公差勤务,就在办公室学业务。机关每周一至两场电影,分别在草坪和小礼堂放映,夏天高温季节时草坪每晚放映老影片,让机关干部们在看电影中乘凉。
🎬四是放电影当天,上班后先去文化工作站电影发行站将计划内影片取回,然后到机房倒片、写影讯,下午保养机器。
🎬五是除保障机关干部、驻大院的分队、军区通信总站官兵每周看一场电影,还担负两个点的放映任务:每周一为劳改队官兵和犯人放一场电影,每月去离南京一百多公里的安徽省当涂县丹阳湖农场放一场电影。
△调电影组的当天下午,小潘(士勇)从书库里给我拿出这四本放映教材,还有一些是后来王组长和潘技师送我的。
交待完这些工作,小潘从书库给我拿来四本业务书籍《电影放映机》《电影扩音机》《发动发电机》《放映电工基础》,对我说:“这些书都是35毫米'解放103型’放映机的教材,你自己做个计划,抓紧看完,不会的问题问我和组长,草坪机房使用的'松花江5502型’座机的教材目前没有,到时候你只学实际操作就行了。”
小潘在一个星期内抽空教会了我倒片,领我去文化工作站取了一回电影拷贝,给我指认了电影修理站、试片室、影片库等住处,晚上带我去司令部跑了一回片,第二次就开始让我学着独立干这些工作了。离考试时间越来越近,他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背题,晚上十二点多钟才睡觉。只有每周一次放电影时,因我是新手还不会操作机器,他才匆匆来到放映场地,和陈组长一起完成放映任务,其它时间,基本都在复习。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作者简介:
田兆广,男,60后,沂蒙山人,南京政治学院军事新闻系毕业。自幼爱文字,从军三十载,爬格子写新闻二十年。做过军事记者,发表新闻、通讯、报告文学、言论千余篇,作品曾在全军、全国获奖,五次蝉联原济南军区"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学术论文被收入大学军事新闻写作范本。解甲退休后回归写作,闲时纵笔放歌,多篇文章时常见诸报端。笃信本色本真,推崇返朴归真。且吟,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