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干了倘卖无
酒干了倘卖无
文/袁国奇
2018-25
第154期
01
天遥遥，水连连，月亮山下是故园。
多年在外，每逢佳节，对酒以歌。念，若一管悠扬的笛声，缭绕在时光的酒杯里，淡淡的苦，淡淡的涩，淡淡的醇香。谁说，有身之处，处处是故乡？
岁月如一根常青的藤蔓，春花谢了，夏雨就熟了；秋月落去，冬雪就开始发芽。而我，如岁月深处的一颗顽石，静守着时光，用乡愁煮一壶老酒，为月光写诗，那些诗词往往惹来我淡淡的轻愁，让我难忘故乡的酒香，难忘故乡的圆月。酒杯里，流淌着伊人的思念。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这首歌唱了许多年，每每见到屋旮旯的空酒瓶，让我彷徨，失落。故事如一根锈迹斑斑的针，扎在心上，隐隐作痛。
男人的一半是酒，一半是故事。酒，是粮食的魂。水，是酒的故乡。我，如睡在故乡酒坛里的刺梨，连同孩童牛背上的牧笛声，以及故乡婚嫁迎娶的唢呐声。酒坛之外，念声声，月光融融。
02
夜，如一朵花，静静地开，静静地谢，不知是谁在夜幕下唱起我记不起的歌谣《酒干了倘卖无》，歌声宛如一朵夜来香，香味在夜空渐渐地淡去，让我怀念老屋，池塘，还有院落里七零八散的酒瓶，不由忆起朋友，以及他亲手酿制的一坛坛美酒。
张君如，生于浙江绍兴，那里是黄酒的故乡。黄酒、啤酒、葡萄酒号称三大古酒，而以黄酒种类最多。我与君如结交多年，他深谙各种酒的酿制之法，他父亲是酒厂的一名技师，退休后便把技艺传给了他。无论是谷烧、米烧、高粱烧，还是黄酒、葡萄酒，都得到了他父亲的真传，而我尤喜他制作的“善酿”。
君如好客，重情义，酒量却不怎么好。凡有朋友来访，他必亲自下厨，或炒，或煎，或煮。做菜是他最为拿手的事，每一道荤菜，黄酒与白糖必不可少。他知我是湘西人，湖南人的餐饮无辣不欢，故我每次去拜访他，他在煮菜时总会加一大把辣椒，待到酒菜入口，辣得他鼻涕眼泪一大把，他的狼狈，让我感动，那是一首重情、重义的歌……
君如的父亲偶尔也喝酒，他喜欢谈一些与酒有关联的事。让我记忆最深的是他对于“善酿”的理解。他说，人之可贵在于德，酒之可贵在于时间赋予它独特的风味、文化。“善酿”是老天赐予人间的佳品，做酒之人要有一颗善良的心，酒才纯、香、甘。他常告诫君如，做人要守诚信，卖酒要有品德，切莫欺世，要心怀善良。
酒品如人品，君如的人品与酒品皆无可挑剔。他有一个酒作坊，每次经过摆放酒缸的院落，酒缸里散发着淡淡的曲麦香，以及酒香。有月亮的夜晚，君如喜欢在院落内的桂花树下边吹笛子，边蒸酒。一人一茶一笛一月，笛声飘渺，酒流如线。笛声与酒香缭绕在月光里，让人如静坐在金庸笔下的桃花岛上，心悠悠然，又怀几许豪情逸致；亦似归隐在深山老林之中，怀一颗与世无争之心，安然，闲适。只是酒香与笛声，如贵妃的舞袖在轻飘，贵妃那柔美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晃动，那时就会心不由己地唱起《贵妃醉酒》：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
03
闲适如歌，思念如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往事若酒流，轻轻地从思念的罅隙里流出。
君如做酒，很为用心，他把情倾注在酒业上。他的白酒，性温，入口时有淡淡的苦，苦涩过后，醇香渐浓，室内幽香盈盈。喉头上，只留一股清甜，经久不散。君如的酒，大多温和，劲道绵柔。他选择粮食特别严格，不用腐烂的粮食，不用农药残余超标的粮食。他有一个习惯，不用泉水与自来水来制酒，主要是怕水中有污染物。他家屋后有一口古井，他把古井修葺一新，这不仅方便了自己取水，还引来许多乡邻，他们或来这里取水，或来洗衣。古井又活跃起来，声声笑语，声声问候，是乡村华丽欣的歌词，透着和谐、友善。君如说，制酒要讲究天地人和，三者皆不可缺，制酒之人要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酒才能醇香，才能世代相传。
每近过节过年，上门求酒曲的人骆驿不绝，请君如做酒的人亦排起了长队。每有乡亲来访，君如都热情接待，当然免不了要喝一二杯，趁此时间，君如便把制酒的要领传授给众乡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虽然不少人都掌握了制酒工艺，但他们所制之酒好像都欠火候，这让许多人不解。而我认为，这大抵是君如把情感融入了酒中的原故，甚至他的生命，他对于酒，正如他对于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
不少人邀请君如去外地做酒，都被他婉言拒绝。他说，家有父母，需尽孝。每次看到他踩着三轮车去送酒，我总会想起那首老歌《酒干了倘卖无》，被他对于生活的热情，以及他那颗慈善的心感染。让人有面向慈善，如登莲台之感，对俗世的悲欢忧攘，以及世间的人情冷暖不再有动于衷，也只想作一个乐于施人的平凡者，平淡地活着，平淡地老去……
我想，生命如一坛老酒，只有学会珍藏，醇香才会永留于世上，这才是人生的哲学。
遇见
所有相遇 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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