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装也是中国胃

(朗读者:赵朋)

无论地位多高,身处何地,最不能装假的就是自己的胃。对儿时食物的记忆,已经浸润到骨子里,无论你走到哪里,张嘴想吃的,永远与这段记忆休戚相关。

臭鱼烂虾下饭冤家

在张先生的认知里,世界上最好吃的饭,就是扒皮鱼配大米饭。这里有一个和我讲了无数遍的故事。

张先生自小生活在贵州,吃一次海鱼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好在他父母工作的单位,每年冬天都会到很远的地方,用火车拉一些冻的扒皮鱼来,当做福利低价卖给职工。买鱼当天,一家老小会早早地去火车站旁边的货场排队,鱼一到,先堆在货场的空地上,单位食堂管理员给大家称,会计负责收钱。等着买鱼的人们喜气洋洋,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互相讨论着买多少,回去打算怎么做。

“每次老妈都会买十斤左右的扒皮鱼,我和妹妹扛着装满鱼的袋子,雄赳赳地往回走。”到了家,平时满街疯跑的孩子们,再也不出去了,守在厨房看着老妈怎么去鳞,开膛,去腮,下锅。本来就小的厨房,转不开身,碍手碍脚地被大人骂几句也不生气,哄都哄不走。直到鱼炖熟了上桌,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部停止,只剩下一片吃饭的吧嗒声。“平时我也就吃一碗饭,那天得吃三碗。”直到一大锅鱼被风卷残云地全部吃光,挺着滚圆的小肚子,打着嗝的张先生才站起身,发下懂事后的第一个誓言:“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要天天吃扒皮鱼就米饭。”

直到现在,每说到此,张先生还会吧嗒下嘴,眼里放出贪婪的光芒。

只有面食才算饭

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位山西同学,不好意思点人家的名字,就叫Q同学吧。Q同学各子不高,很结实,胳膊腿的都很有力气。平时两人才能搬动的桌子,她一个人就能搬走。每到这时候,她都会说:“看看,从小吃面食长大的和吃大米的就是不一样,那也算饭?”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面食才是能吃饱的东西,扛饿。

开学第一天,大家拿着饭盆去打饭,别人拿两个饭盆,她只拿一个。打一份菜,手里拿两馒头,和我们围坐一桌,只见她头一低,也不说话,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那个香。菜吃完了,把馒头掰成小块,放到菜汤里,一拌,很快就吃完。如果噎着了,去舀一勺免费的汤,顺下去,我们才吃一半,人家都走人了。多好,还少洗一个盆了。

她最瞧不起石家庄的挂面汤,“那也叫面条,黏黏糊糊。你到我们那去看看,什么面都有,刀削面、拉面、揪疙瘩、推窝窝,保你一天换三样,三个月都不会重样。一人盛一大碗,蹲一边呼噜呼噜地吃,那才叫香。”直听的我们咽口水。

有次晚上在宿舍卧聊,她说:“看着咱们班上的男同学吃饭就来气,一小口米饭一小口菜的半天吃不完,像个娘们,饭都不会好好吃,还能有力气干活?真嫁不得。”

毕业后,她回了老家,一别就没了音信,不知道她最后嫁的啥男人。

再装也是中国胃

中餐喂大的胃总是认为,吃了主食才是这顿饭的结束,这就和西餐大大不同了。

有年冬天去上海,朋友请吃西餐,特意找了一家传说正宗的店。进店后,灯光昏暗,现场演奏的钢琴叮叮当当,服务生全部是只会说洋文的男仔,如果你不喊一声waiter,是没人搭理你。这样的店想想价格也不菲,要不是蹭饭,我是不会进来的。

当天买单的是一位小款爷,说话间举手投足透着个讲究。坐定,菜单上来,全部是英文,还好,带我们来的朋友懂行,大致翻译了一下,顺便给大家把餐点了。牛排、甜点、例汤、红酒样样做的有型有款。虽然我不常吃西餐,也是觉得当天的饭菜确实顺口。眼看就要结束,只听款爷说:“来碗米饭。”叫声之大让邻座直往这边看,吓的点餐的朋友差点上前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爷,这是西餐,不兴吃米饭。”款爷一愣,“不吃米饭,怎么能吃饱?”点餐的朋友赶紧让他结账,拉着一桌人落荒而逃。

出了餐厅,大家长出一口气。男士松松领带,女士晃悠晃悠胳膊,饭吃的这叫累。鉴于款爷没吃饱,大家又到一家小店,点了米饭炒菜。我也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一碗蛋花醪糟,刚端起喝一小口,邻座问我西餐感觉怎样,我真想说,“哪里都好,就是冬天吃有点冷,肚子里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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