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收起那点小聪明
收起那点小聪明
黄伟民||四川
终于回家了。娄仪带着妻子张咪从武汉回到川北乡下,放下行李,长吁一口气,春风得意起来。一路的风尘困盹抛到了九霄云外。
武汉闹新冠沸沸扬扬。娄仪第一反映是趁未感染,赶快逃离。即使感染了,那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家人死也要死到一块。夫妻二人迅速买好车票,收拾行李,腊月二十八傍晚,回到了家。张咪洗锅刷灶生火。娄仪打理客厅刚结束,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就递到了手中。二人路过乡场时,买下了两桶方便面,准备晚餐就这样将就一顿。还买了油盐醬醋,十斤大米,一把面条,具备了居家开伙条件。
娄仪回家的喜悦禁不住外溢。面碗和手机都放在桌子上,右脚立地,左脚踩在凳子上,右手捞面吃,左手打电话。“喂,女儿吗?我们到家了,三十回来团年哈”。“喂,儿子呀,外婆好吗?我明天来接你”。娄仪又接着打了十多个电话,邀约亲朋好友初二在春常在酒楼聚一聚。
娄仪把面碗往垃圾桶里一丢,又欢快地与张咪一起铺设床铺,摆设室内设施。
三年不见了,岳母早早在门口候着。娄仪两口子从出租车上一下车,妈妈就上前给女儿来了一个大熊抱。娄仪抱起十二岁的儿子亲不够。张咪一只手拉着母亲,一只手拉着儿子进了客厅。哥哥嫂子从厨房出来,握手寒喧。
丰盛的午餐,浓浓的亲情。满世界的疫情汹湧仿佛与他们毫不相干。
回家的路上,租车拐到县城。年货应买尽买,直到三人满意而归。
娄仪边吃晚饭边看新闻。得知湖北省宣布“关闭离汉通道”。这不是封城吗?娄仪一阵窃喜:“老婆子,我们离开武汉的决定何等英明呀”。随后招呼家人:“不要说我们是从武汉回来的,要是把我们隔离起来那就麻烦了”。
年三十,四川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应急响应。政府开始排查疫区回川人员,娄仪谎称“从宁波回来”。排查人员走后,张咪不放心起来:“我们的团年饭取消吧,万一我们带有病毒,多不好”。娄仪坚持:“我们三年都没团年了,怕啥,我们两个在毒窝窝里那么久,都好好的,没问题”。
大鱼大肉的年夜饭,丰富多彩的央视春晚,口福眼福全饱。全家团圆,暖融融,乐融融。
正月初一,四川省公务员全部召回上班,禁止任何形式的聚集活动。娄仪预定初二的两桌酒席被退订。娄仪怂恿老板在雅间藏着办。老板婉拒:“那要挨整的”。娄仪戏说:“有钱不挣,真是鼠年鼠老板,不办我自己办”。
娄仪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通知好友们改在家里聚会。好友们都劝其响应政府号召。娄仪语出惊人:“提啥政府,出那么多贪官,不值得响应”。娄仪向来以聪明自居,常喜贬损政府,或贬损有知名度的人士,来抬高自己。两嘴皮一碰,语不惊人不罢休。不花成本,就能刷刷存在感,蹭蹭温度。他从武汉回来,可以暂时混过排查,却瞒不过亲友。因此他就现身说法:“你看我在武汉呆着都没事,你们怕啥,情义重于泰山,命留下也当不了皇帝”。“哎呀,感染了也是好事嘛,国家新病老病包治好”。不管他怎么说,也无人答应。谁能傻到用生命去睹一餐饭呢!娄仪不禁有些失落,摇头叹息,世道炎凉啊,才三年不见,如此疏离。
不管高兴不高兴,消毒员一天到家消一次毒,防疫宣传组常上门宣传:“安心宅家中,岀门戴口罩,平时勤洗手”。娄仪还是有独到的见解:都是脱了裤子放屁——多余的,政府干部拿了人民的俸綠,吃饱了撑得。
正月初四,县新型冠状肺炎防控应急指挥部派人来到娄仪家。那些人都穿着防护服。经通报,娄仪才知道,岳母已经确诊为“感染病人”。倒查亲密接触者就是娄仪和张咪。湖北发来的协查名单,娄仪和张咪也列在其中。娄仪的聪明劲消失得无影无踪,伴之而来的是六神无主。
经排查,娄仪夫妻的亲密接触者达到二百四十八人。所乘列车车厢和的士都得消毒停驶。虽然购票、安检、侯车、同乘接触人员都可通过实名车票和监控录相排查,但乘车前后在茫茫人海中穿行时的接触者却无迹可寻。网上已把这些无迹可寻之人称作“B”。春运返程,节后上班,不当心健康人之间的交流,却怕这些“B”泛起感染波浪。
能查出的娄仪夫妻接触者全部隔离。张咪的检测呈现阳性。娄仪的岳母因年老体弱,伴有并发症,成为全县第一例死亡病例。夜以继日地战斗在防控岗位的有关乡、村干部,因排查不到位,受到纪检部门追责查处。
娄仪呀娄仪,你的一次聪明出逃惹下了多大的祸端,要耗费多少社会资源啊。你是一条生命,人道主义的光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你。你是一名公民,政府的关怀时时刻刻温暖着你。收起那点小聪明吧,你若还天良尚存,那就自省自省。不管你天良存失多少,社会不会抛弃你,会让你和你的亲人重拾健康。而你将为你的愚味无知承担责任,你和你的妻子因“危害公共卫生安全”,已被立案侦察。
2020年2月6日作于剑阁县柏垭场
插图/陈颖
作者简介
黄伟民,男,1979年2月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三等功臣,退伍后招考为公务员,爱好文学,有消息、通讯、散文、小说百余篇被报刋杂志和电台采用,曾兼任《广元日报》社特约通讯员,《剑门报》社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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