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帆 | 我的父亲
花洲文学
我 的 父 亲
文|李帆
每当我读到臧克家的一首小诗《三代》:孩子/在土地里洗澡,爸爸/在土地流汗;爷爷/在土地里葬埋。这三句短诗,都感触颇深,禁不住想起至今仍旧在乡下侍弄良田的父亲。
父亲小时候天资聪颖,成绩优秀,仅读了三年书就被爷爷逼着退学了。在祖父眼中,读书是不务正业,学校是养懒汉的地方。他像其他祖祖辈辈以地养生的农民一样,盼望着牛羊满圈、五谷满仓、儿孙满堂。父亲自然是他的衣钵继承人,从小就要从祖父那里学习“种地经”。父亲渴望上学,但求学梦只有在泪水里消融,直到无影无踪。父亲从青年时代干过生产队长、大队食堂会计,参加过“四清”工作队,以至后来到知青林场当场长,都因文化水平有限,始终没能摆脱做农民的命运。父亲虽然一生至孝,但每提起辍学这件事仍不免耿耿于怀,怨恨祖父。我们兄妹四人长大以后,父亲不顾祖父的强烈反对,毅然把我们都送进学校读书。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条件极为艰苦,我的家乡又是偏僻的山区。那里交通不便、土地贫瘠,原始的农耕方式,农民不知要投入多少劳动,才能换来微薄的收入。一户农家供养一个学生都困难,何况我家四个呢?那时母亲也是大队干部,父亲和母亲微薄的补贴,加上全家一年的收入也难维持我们上学费用,每到开学时期,父亲便四处借贷。特别是农忙时节,别人家的孩子都随大人下地干活,只有我们家只有父亲和爷爷忙碌,却从未让我们耽误一天的功课。爷爷气极了,三天两头和父亲争吵。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我家院里那棵老枣树下,祖父坐在那里抽着烟,恨恨地看着我们背着书包上学,不停地拿着烟杆敲着树根,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唠叨,“长这么大了不干活,白养一群二溜子。
父亲性格和善,再苦再累从不对我们大吼大叫。他平时不善言辞,对我们说的最多的也就是一句话:“娃们,好好上学,有文化长大才有出息。”为了给我们积攒学费,父亲在农闲时带着干粮到离家几十里的矿山上做工,挑着自制的豆腐走村串乡叫卖,他高高的身影显得那样单薄,那么疲惫。惟有我家堂屋墙上那一张挨过一张的奖状才能让父亲劳累的身心得到宽慰和满足。
后来,父亲承包了村里严重废弃的水塘,他慢慢地清除了水草、深翻塘泥,种上莲藕。到了夏天,荷叶展圆,一塘的青翠碧绿。偶尔闲暇,父亲便坐在塘埂上,眯着眼睛看,看风中摇曳的亭亭荷叶,灼灼红莲分明是他活泼泼的儿女们。好的年景,一塘莲藕的收入可以让父亲松上一口气,因为我们的学费有着落了;一旦遇上干旱,想有点收成可就难了。有一年夏天,持续二个多月的干旱,眼看荷叶卷曲,塘泥干裂,附近又无水源,一年的希望将要泡汤。情急之下,父亲就在塘边挖,挖了两米多深水池,水终于渗了出来,他一桶一桶提上来浇地。每个下午,父亲都几十次、上百次地打水浇地。在如火的骄阳下,父亲身上的汗水不是往下滴,而是往下淌。
弟弟考上大学那年,恰好我也被转为国家干部,父亲高兴得为全村人请了两场电影。在乡亲们的祝贺声里,父亲第一次举杯畅饮。昏黄的灯光下,四十多岁的父亲已是双鬓如霜,满脸沧桑。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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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帆,微信名原野的风。供职在南阳宛运集团党工部工作,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四本诗文集。即:《遥望星空》《灵魂圣地》及与人合集《心灵的流泉》、2016年2月由南阳市委组织大象出版社出版的青年作家专辑《一朵火焰在远处叫我》,在全国数十家书店卖的很火爆,在《中国文学》《星星文学》《时代文学》《活着》《青春文艺》《江海文艺》《野草》《躬耕》《南阳日报》《南阳晚报》《上海诗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五百余篇。2009年在河南省交通厅举办的改革三十年诗歌大赛中荣获二等奖,2015至2017年,在《南都晨报》《南阳晚报》发表随笔、评论260余篇,先后二十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