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每年，新入职的大学生，都会礼貌地称呼我们这些老员工为“老师”，老师不再是一个特定的职业，它涵盖在各个领域，人的一生，从校园到步入社会，会遇到很多良师益友，而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1984年的8月，母亲背着新做的被褥，我背着一袋刚蒸好的馍馍，翻过八道山梁，趟过四条河，步行30多公里羊肠小道，终于来到了县城的镇头中学，正式成为一名初中生。第一天晚自习召开班会，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柏老师，高高瘦瘦的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安排完班级工作后，他开始发课本，被叫到的同学去讲台领取，同时面向大家，做自我介绍。看到城里的同学们穿着崭新的衣服，伸出白皙的手接过书，大方自如的介绍自己，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穿着姐姐的旧衣服，屁股上还打着补丁，剜过青皮核桃的双手像两只黑爪子，带着方言的蹩脚普通话难以出口。在紧张得发抖的时候，柏老师叫到了我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走到讲台前，接过书，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柏老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吕晓琳，录取成绩第一名，是咱班年龄最小的同学。”在同学们的掌声中，我如释重负地回到了座位上。

12岁的我，第一次离开家，住在几十人的大通铺里，夏季空气污浊不说，单就老鼠在床铺上跑来跑去，偷吃馍馍就令我内心崩溃，同学之间互不熟悉，除了上课，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开始想念妈妈做的饭菜，想念家里的大黄牛，想念村子里不再读书的小伙伴，我萌生了辍学回家的念头。一个晚自习上，我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穿着漂亮连衣裙却泪流满面的小女孩，被柏老师发现了，原以为他会批评我不专心学习，没想到他赞许地说：“画得真好，好好学习，你以后一定能穿上这样好看的裙子，哭了就不好看了。”他还特意调整了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同学和我做同桌，他的关心和同学们的友好，让我渐渐融入到班集体中，生活和学习步入正规。

一转眼，到了次年四月份，县教育局拟举办一场以五四青年节为主题的大型晚会，要求我们学校出一个节目。班会课上，柏老师让大家积极准备，先举办一个班级联欢会进行初赛，同学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失落地躲在角落里，因为我除了放牛、疯跑、上树外，唱歌跳舞、演奏乐器一样不会。柏老师却对我说：“你可以试试诗朗诵。”我连连摆手：“老师，我不会说普通话。”他说：“你的每一篇作文都写得很有感染力，朗诵不一定要普通话非常标准，只要激情饱满，能让观众和你共鸣就可以了。”他向我推荐了叶文福先生的诗歌《祖国啊，我要燃烧》，读不准音的字，用拼音标注下，一遍遍地记，用心体会每一句诗，掌握抑扬顿挫，在他的辅导下，我认真揣摩刻苦练习，甚至晚上躺在被窝里还在背诵。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朗诵在班级十多个节目里脱颖而出，又在全校的联评中获得第一，我代表学校参加了五四晚会，当大幕徐徐拉开，在聚光灯下，面对几百名观众，我自信地走到舞台中央，铿锵有力、声情并茂地朗诵道：当我还是一株青松的幼苗/大地就赋予我高尚的情操/我立志做栋梁/献身于人类……朗诵结束后，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很多人站了起来，人们记住了镇头中学一个又黑又瘦、满脸雀斑却大方自信的女孩子。

随后，柏老师组织爱好写作的同学，成立了文学社，他自费购买了很多书籍，我读懂了海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的愿望，理解了汪国真“诗和远方”的期待，在席慕容的诗句中感受唯美，在三毛的专辑中向往多彩人生，舒婷、顾城等诗人融入了我们的生活，我这个山里的放牛娃走进了诗歌的海洋，如饥似渴地吸取着文学的营养。后来我们又组建了广播室，我的作文常常被当做范文朗读，我们编排的广播剧《洁》讲述了男女同学之间纯洁的友谊得到广泛好评，我在不断历练中更加自信。

漫长的暑假，对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来说，主要任务是帮家长收麦子、种玉米、挖草药等，父亲认为从小跟着他在岐山读书的哥哥一定比我学习好，因为“山外”教学质量高，母亲认为女娃只要认识几个字就行了，比起村子里没有读过书的女娃来说我已经够幸运了，我虽然瘦小，但是力气大，干农活是一把好手，他们并没有指望我在学习上有多大出息。干了一天农活，晚上，当我点亮煤油灯，想学习的时候，母亲就厉声责备道：“油那么贵，别再浪费了！”无奈地吹灭了灯，黑暗瞬间吞噬了我，连同我的未来也在黑暗中一点点被吞噬。一个雨天，我从山上拾山桃回来，突然发现柏老师在我家，带了很多复习资料和中学生作文集之类的读物，他走后，母亲去邻村的小商店买了一壶煤油，告诉我想学习到几点都可以，父亲还让母亲每晚给我两块饼干当夜宵，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奋笔疾书的我不知疲倦，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

1987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市财经学校，带着柏老师给我的自信，开学不久，我毛遂自荐主持了班级的迎中秋联欢晚会，在学校一炮打响，成为学校大型晚会的主持人、播音员、文学社主编，自信阳光地度过了四年中专生活。参加工作以后，我的朗诵、演讲、征文多次获奖，代表宝鸡分行在省行举办的演讲比赛中，数次荣获第一。每次领取奖杯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当年在县剧院朗诵的情景，我似乎又看到了柏老师鼓励的目光。

柏老师一直从事教育事业，桃李遍天下，也许他早已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学生，但是，却我知道，如果没有当初他看似无意，却又特别细致地关怀，我这个自卑又敏感的山里娃，可能会放弃学业，即便是勉强学习，我也是那个一直低着头、内向、卑微的人。他就像温暖的太阳，带给我光明，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循循善诱地引导，一步步地把我培养成一个阳光自信的人，他改变的不是我的性格，而是我的人生！

多年前，柏老师已举家去了南方，虽不曾相聚，但我知道他在异乡过得很好，因为我相信好人一生平安。如果能够重逢，我一定要把这首诗读给他听：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让我怎样感谢你……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吕晓琳，出生在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大山赋予了她开朗的性格。童年时，她是光着脚丫，戴着花环，在田埂上欢快奔跑的“笑笑”；求学时，她是大家眼里的“才女”，写作、演讲、朗诵、主持让她的生活多姿多彩；工作后，她是兢兢业业的银行人，繁忙的工作带不走她的诗和远方，她在写作中洗涤心灵，在作品中品味人生，她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用文字记录爱，用心传递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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