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四卷 浪花美与伤 1
船行江水阔,水路行程有一种微妙的起伏的动律。返程,他们要乘船直抵长江入海口。客轮上,中午饭铃声响过,方晓和肖承均师徒俩来到甲板餐厅里,四个卖饭的小窗口,只三块钱就可买一大碗米饭和一条不小的炸鱼。餐厅两只吊扇已经旋转起来,电扇下立即聚了两群人坐在餐桌边就餐。他俩选择坐在北侧的电扇下。面对香喷喷的豆角、黄瓜,方晓说:“真该喝两杯啤酒。”“我去拿一瓶?”“说着玩,说着玩呢。”
邻桌的一位剪发胖乎乎黑红脸膛,穿着湖蓝色短袖衫的中年妇女,瞅着这个头发刚直有点蓬乱但眼睛很有神的小伙子,亲切地问:“你是北方人吧”。“是”。“这位先生是上海人吧?”“是!”肖承钧好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听口音就像,特别亲切。我婆家是山东的,我娘家是上海。”
下午,餐厅里放电影《阿甘正传》,然后是晚饭。晚饭后白窗帘上已显出淡玫瑰色红晕,餐厅的灯亮了。人们到甲板上散步,或在两边走廊上观看江面的浪花,过往的船,空中的水鸟闪动着桔红的翅膀,有旅客正为黄昏摄影,黄昏有几分钟的妙景,瞬间光色特别迷人。方晓和肖承均散步在甲板上,他们来到了船尾,晚风正吹着肖承均的柔丝乌发,也轻抚着方晓的霜色鬓发。
汽笛断续里,远眺暮烟深浅,迢递而生的渔火,江面碧色中溅起白色的浪花,他们面对着船尾滚滚的湍流逝涛,肖承均轻轻哼唱起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他想到自己的大学生活,“唉!转眼已经十几年!人生真是如白驹过隙”。方晓也想到了自己的大学时的美女舞伴……在想象中,在歌声里,黄昏消退了色彩,转换成一片暮色的苍凉。南风吹来,江的南岸飘来了松竹密林的香味儿。
整夜的水路奔波,推开舷窗眺望前方,终于发现大海的一抹蓝色,在平原退去而丘陵也停止起伏的地方,终于看到了大海的一角。他们到达大江南岸,然后去较近的港口看大海,邂逅大海,竟是这样相望无语。方晓和肖承均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第一次近距离看浪花翻卷,潮涨潮落,也是第一次站在海岸,以目光测度大海的广延与深度,遥望天海之间,白帆点点,海天一色。那海蓝,不知是大海偷了天的蓝色,还是天感染了大海,也许天就如一张硕大的生宣纸,喷薄的浓浓海蓝色洇透了苍天,一直浸染到陆地的天上,崇山峻岭的天上。于是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当你看到蓝天的时候,你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大海。
记得在朱友剑的诗歌里,描写山外有海,海中有山。的确,海里有海岛,海岛上有闹市有渔家也有农家。海边有渔村和闹市,街市上除去海鲜、珍珠,就是质朴的亦渔亦农的岛民,亲切的感觉,人情似故乡。
站在悬崖下听潮音,激浪如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愤怒地无休止地冲撞击打着悬崖,排山倒海的精神,水石相击,水声共振,涛声如雷。细看彩石满滩的卵石延伸到大海水中,涛声中有石子相互磨荡的响声,和着稀疏的海鸥的鸣叫,构成了蓝色的交响曲。走过渔港,很远就能闻到浓浓的鱼腥味儿。他们有时走下海,下海弄潮,赤脚浅水白净的沙滩,捧起一朵浪花尝一尝大海的味道,好咸啊,是苦涩的咸,就像小时候家中腌咸菜的水一样。
在浅浅海水的礁石间寻找牡蛎,它们与岩石浑然一体,故土难离。海水中牡蛎不多,倒是浓浓的海芹菜还有绿色的海带到处都是。偶有海蜇从远处漂来,近了,近了,于是海滩上吸引了一些赶海的人儿。他们去渔场体验渔民的生活,向渔民学着撒网打渔捞海蚌海虾,还有海星。乘上渔民的船去沧浪深处,爽爽的海风撩动着头发,海面上忽闪翅膀自由飞翔的海鸥竟有一尺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