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一卷 刷机 1

公社时期，女人在家里最辛苦，一天三时做饭，纺线织机，洗衣服，管孩子，推碾子，推磨。织机纺线要占去一天的七成工夫，而推碾子，约占女人四分之一的劳动。衣食住行单说衣，就来之不易，需要纺线、牵机、刷机、打线，牵经、穿综、织布等十几道工序。纺线和织布是最为漫长的活儿，而刷机的场面，简直像节日一样壮观。牵线完成了，把线收起来，进行浆纱，然后就是刷机，老枣木织布机早已在西屋里等待着织机人开机。从棉花到布匹之间的复杂流程，顾桂英就是由明原嫂子王兰贞领路，手把手才逐渐上路的。
     双土村头老杨树上的喜鹊窝，不知不觉被长密的杨叶遮蔽了。肖明山家的枣树还只是稀稀拉拉的嫩叶，花花疏疏的筛下早晨和上午的阳光。投在小院的地上，谷雨后的阳光，已经让人有些炫目，晨色和阳光也最早涂抹在柳木窗棂间的棉纸上，是图案般斑驳而青花般色彩单纯的影子，配以窗棂间的细碎的麻雀的窃窃私语。

谷雨枣树发芽，人困马乏。牵线完成了，把线收起来进行浆纱，然后就是刷机，刷机需要集体劳动，场面宏大，是颇为费体力的手工活儿，因为人多热闹，刷机也就成了孩子们的节日。今天顾桂英家要刷机，现在开始准备家什。弟兄两家院子还没有隔墙，两家的孩子们可以不分彼此地一起尽兴玩耍。大早上，肖明山叫玉芬帮忙，把刷机的架子抬到院子里，主机放到西端，托尾的架子放到稍微偏东一些的地方。然后，他从墙角来回搬来二块青石头压到主机架子 的支脚上，顾桂英把一个大面盆小心翼翼地放到拖尾的架子上，拖尾架子上也要压上一块石头，这样能吃上劲，把线缕子挣紧。当明山把三块石头放好，正好，临街的老槐树上的钟声响了，然后，听到队长肖来顺的喊声：“上坡了，上坡了。”肖明山把小一点的铁锨递给玉芬，自己扛上铁锨就往门外走去。与刚刚赶来给嫂子帮忙的小妹妹，也就承均的姑姑肖明蕙迎了一个对面。

明蕙蒙着一块玫红头巾，她是一个圆脸，白里透红，一双眼睛，眼神清澈。承均的眼睛，都说是随他姑姑。肖明蕙进门见嫂子已经开始忙碌，立即从一个蓝布包里掏出她的绿色的围裙，她一边与嫂子打招呼，一边赶忙把机杼按上，这时的阳光已经有些咄咄逼人，渐渐失去了春阳的温柔。田红柳也来了，她头上戴着印花蓝布头巾，穿着补丁黑围裙刚刷完锅碗就过来了。一双天然的大脚板与她矮小的个头不相称，因为这双大脚，她上梯子特别敏捷。说到脚，这应该是这代人独有的过渡形态。她是天足，因为年龄小点，顾桂英和王兰贞则是半天足，是缠脚缠到一半就被迫放开的，而田红柳的婆婆，也就是肖承基的奶奶，则是另一代人了，她是典型的三寸金莲。在叔伯妯娌间，田红柳是肖明岭后续的老婆，田红柳年龄比较小，比顾桂英小6岁，比王兰贞小5岁。只是明岭比明原和明山都大，所以，都称她为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