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杆巷
图 1：棋杆巷
棋杆巷，也作“旗杆巷”。据说从前此地有光禄大夫陈光远府第，府前立有旗杆，故名。年代久远，陈光远旧事早已湮没无传。能让棋杆巷载入史册的，还是道咸年间的小刀会。道光三十年（1850年）殿前陈庆真纠众旗杆脚五祖庙，闹出个中外震惊的“小刀会”来。这“旗杆脚”，在“在今棋杆巷与布袋街之间”[1]；“五祖庙”旧址，则在现今的民立小学校园内。棋杆巷的下一轮出彩，则要等到民国时期。民国时厦门唯一的民间慈善公益团体“益同人公会”，就设址于棋杆巷2号。地志记载道：厦门益同人公会，成立于民国10年，前身是部分落海理货工人自发组织的“公帮”，经厦门商会会长洪晓春发动其他行业人员参加，成为参加者争取切身利益、为社会服务的工人群众社会团体。公会宗旨是：“互助主义，服务社会。”公会聘请洪晓春为名誉会长，林启成为会长，陈成宗为副会长。会所设在旗杆巷。[2]本会之产生原因，皆为受了外人欺压而产生的。缘本会诸人，多为本市郊户商店职员，每值轮船抵埠下轮工作，时遭外人欺侮，甚至为人司阍之印度人，亦时加蔑视，故于民9假洪本部德泰香沪郊组织商业益同人社。集合整个力量，向轮船公司方面交涉，竟达取消不平等的不良待遇的目的，退而为地方谋福利。越年乃进而组织消防队，为社会服务。中分数小队，如保护队，专司维持灾区秩序，以补军警之不足；救护队，专司救护灾区受伤难民，或受伤队员；小斧队，专司拆卸火路，以免火灾蔓延他屋；水龙队，专司灌救工作。民11保全海后滩一案，本会诸同人亦积极参与，组织惩戒团，警戒朱工首，及参加市民大会，组织商团临时维持地方秩序。民14年鉴于废历元旦，各商户停止营业5天，一般苦力工人以及贫穷同胞，无从觅食，故创设施粥厂，施粥5天，并分给铜片（铜元）与其零用。同年捐置会所，迁移新址，改为益同人公会，把益同人事业公诸各界，冀扩大力量，为地方谋幸福。嗣以内陆冬季歉收，米价腾贵，乃举行第一次平粜，假崇德女学校为平粜所，并设立挑夫收容所，遣送失业及无家可归的难民、挑夫、散兵等回籍。民15鉴于狱犯之饥寒疾病，告诉无门，乃办狱犯捐赠药帖（至民国21年实行施诊赠药）及施送棉衣、棉被，一般狱犯悉沾实惠。民16年举办施茶处，煎烹药茶，置于街衢大道，以供贫穷平民及工人解渴。民18年因漳州当局征收米捐，米价高张，影响民食至巨。本会乃假月眉池国货陈列所、市民公所举行平粜，组织米价平沽处，并积力向漳州当局请求撤销。又刊行“民食问题”专号1册，以广宣传。近年来世界经济恐慌，我国金融几濒于崩溃，本市为闽省通商口岸，遭受打击尤为重大，致市况冷落，百业萧条，而海外归国之贫侨，与农村破产被迫逃厦之难民羁留本市者日众，而本市失业者亦日渐增加，谋生困难，不幸一旦疾病来临，告贷无门，无从延医诊治，苦况难言。本会有鉴于此，不忍坐视，竭力创设中医赠诊给药所（近再于经济压迫之下增设西医部）。民22年闽变之后，失业同胞与散兵流落本市者，甚为繁伙。无家可归，单衣破被，彷徨于呼呼北风中，匍匐战栗，冻毙道旁甚多，惨不忍睹。本会乃邀请当局及各社团创办平民临时避寒所，以资收容。民23年以后，则归本会独立支持。[3]益同人公会消防队是创建最早、规模较大的主力消防队之一，在社会上有很大影响。1920年，益同人公会前身的商业益同人社，鉴于厦门经常发生火灾，没有救火设备,乃向各界募捐求助。日商三井洋行因过去栈房失火，损失颇大，遂由日轮天草丸号运赠一架手摇式救火机。本市各商家也捐赠钢盔、斧头等其他救火用具。商业益同人社改名益同人公会后,正式组织消防队，地点最初设在旗杆巷，由杨聚才任队长，以后又再向商募捐购买一架旧式手摇救火机,并在和凤宫设立益同人公会消防分队。全队消防人员由开始时的数十人增至一百多人。由于益同人公会消防队成立的影响，厦门18保的热心人士也纷纷筹款购买救火机，创建消防队。益同人公会消防队对各保成立的消防队，曾派人给予指导，帮助进行训练和演习，提高消防人员的业务技术能力。[4]益同人消防队建制，一直延续到1957年。是年1月22日，厦门市消防大队成立，益同人消防队与前园消防队合并，组建“思明中队直属分队”。20世纪20年代以来，水旱兵灾连年，农村破产、城市失业。大量流民涌入城市街头，其中有：（1）难民：年来几度剿匪剿□讨逆，兵燹余生，弄得人们七颠八倒。加以旱魃水灾，纷纷荐至。农村破产，市面萧条，不少人因此而失业，尤以农人工人为多。（2）散兵：落伍的兵，有的因为打败仗，有的因为老弱残废，军长随便给他遣散，不分别使之回籍，因此，不得不流为散兵，而受失业之苦。（3）盗贼：一般怠惰的流氓，不事生业，变为盗贼。受经济所迫，无处谋生，小则作妙手空空儿、剪纽、鼠窃，大则铤而走险、杀人越货、登门强窃。（4）游民：在产业落后的中国，此类游民，各地皆有。此种游民， 有意出来工作，而苦无相当的机会，因此整天无事游悠过日，作社会之寄生虫。（5）（乞丐）：十字街头、三叉路口，不少伸手将军，逢人追逐。此种人失业病源，笔难尽述，大率皆为无法维持生活，迫而为此。[5]米价、粮荒，也不断考量着市民肚皮、钱袋的忍耐度。李禧先生作“禽言诗”以诉民苦：行不得也哥哥，丰年啼饥，岁歉若何？民不得食，吏善催科。米食税偏多，死罪无如饿罪重，行不得也哥哥。脱裤脱裤，腹饥要紧，体寒缓顾。弃了犊鼻裤，换了人头糜（粥稀可照人面，谚谓之人头糜），一家争餟，私心却悲。米价不落，衣裳没有，再后须要剥皮。布谷布谷，年来民惯麦糊豆粥。农家无米要愁，贵米要哭。于嗟乎，米贵百货昂，粜米粜米，得失不相偿。君不见，东邻积米前仓反资盗粮；又不见，西邻因米得祸身为财亡。[6]粜平价米、设施粥棚、建避寒所、施医赠药……益同人为此而繁忙不已。时人有诗颂曰：[注]益同人公会每届废历元旦起五天，在海后滩举行施粥，以济平民，已成惯例。[注]厦市贫苦平民多在马路骑廊睡宿，风雨交加，状殊可悯。自避寒所建设，已不复再见矣。1938年厦岛沦陷，益同人随军迁往内陆。棋杆行会址，亦“被拆卸，荡然无存”[8]。抗战胜利，益同人复员，重兴慈善旧业。这一阶段的工作有：（2）赠诊所，每日医平民有四五百人，只收低微挂号费，医药费概免，贫民连挂号费亦免并代为煎药。（3）夏令奉茶，暑天于市街，各站分设茶亭，供应贫民消渴。（4）年关施粥，于古历岁首，百业停歇，设立粥厂五天，或半月，免费供应平民粮食，并分发零星费用。（5）平价食堂，以平价伙食售卖旅厦公教人员，暨一切普通平民。（1）代办平粜，向省田粮处合办平粜米，分区按保发售平价按户发米，现已办竣。（2）续办大众食堂，本年4月与救济总署厦办事处合办大众食堂，每日供应3千贫民物资，由该处供给，每人只收国币300元，备具白粥4碗，副食1盘，至7月底止，限期3个月，该处已奉令结束，嗣泗水华侨厦门公会寄到赈款2亿余万元，邀同本会继续合办，遂于9月间起再行开办，每日仍供应3千贫民，三餐伙食，因物价波动，甚剧，超出原预算甚巨，故每人暂收国币600元，但依照市价每人须赔本1千元，仍以3个月为期，预计办至本年底终止。（1）临时避寒所，在计划办理之中，此项战前本会已有实现，于沦陷时，被敌伪拆卸，器材毁灭净尽，欲再举办，苦乏财力、物力，似应稍待时日。（3）免费助产院，本会鉴于一般贫苦孕妇于生产时，无力住院及聘请助产妇，常使胎儿流产道左或夭折，拟办理此项以资救济。[9]其时，益同人的“施粥厂”，设于鹭江道自来水公司之前的圹地；“临时避寒所”，设于中华路（今中山路）城隍庙之前；“平价（大众）食堂”，设于海后路4号原太古洋行的栈房。公会的经费和物质的来源，如报章言：该会的经费来源分三方面：会员个人捐献或负责募捐的，地方人士的捐款，华侨捐赠款，其中以华侨捐款最多，约占全部出入的一半以上，如岁首施粥厂的经费就半依靠此项捐款，至若临时救济及新兴办的事业则大半向地方人士临时捐募，例如赠药所用的药材都由本市各中西药房捐赠。战前，进口业公会和面粉业公会经常有面粉之类的实物补给，现在都没有了。[10]战后益同人的新举措，除举办“益同人小学”外，还有“平民医院（益同人医院）”。1948年6月8日起3天内，公会在报章刊登《募捐建筑医院启事》：查厦市重光后虽在新兴建设，但以沦陷期间受尽敌伪惨酷蹂躏，劫后风光元气未复，贫病灾黎疮痍满目，是以本会所附设之施赠药所每日患者达200人以上，户限为穿，应接不暇。而地方医院复因贫民格于环境、资力，院门外望抚兴嗟，频年冤病枉死者指不胜屈。本会有鉴乎是，爰有益同人医院之创设，使贫病患者有所问津。现就本会棋杆巷旧会址登报公开招工建筑。唯此巨大建筑费，除由会员先捐一部分外，其他应赖海内外热心家、本市各善士踊跃捐助方底于成。除呈报各有关机关核备外，尚希各爱护慈善热诚自动向本会捐献。庶希集腋成裘，观成有日。不但地方志福，抑亦贫民之利也。是为启。[11]此后，各界善款不断。是年10月12日，公会又连续3天刊载工程招标启事：本会今欲招工承包建筑医院一所，兹订定日期及手续如下：（一）日期：本月12日发售图案及说明书，15日投标，18日下午3时开标；（二）手续：如要承包建筑者，须先向本会（址在海后路4号）购买图案及说明书，每份金额5元，并缴纳保证金5千元，不中标者原数发还，中标弃权者取销。[12]1949年10月1日，医院基本建成，开始向社会开放，但就只妇产科一门。对此医院也有登报启事：查本院建筑工程大部完成，医事人员亦皆聘定，常川驻院应诊对于内外科诊治各部门，原拟同时举办，以应地方迫切需求。惜因时局关系，限于环境、资力，一时未能达到目的，甚抱歉仄。兹为针对现实，服务妇幼，计爰订于10月1日起暂先开设妇产科。特此奉告周知，此启。[13]1949年10月23日，为避台湾方面的空袭，益同人公会将会址迁回了棋杆巷2号。同时迁来的，还有益同人的施药所和施医所。施医所于10月23日搬到旗杆巷后，仍照常工作。在业务上非常好。如果是普通贫民，只收1200块的挂号费，不收药钱。如果是连挂号费也出不起的，经会员证明，即可全部免费。据该所统计，10月、11月、12月间平均有70个病人到此求诊。诊所里有4位中医师。上午2位，下午2位，轮流值班。因为他们是义务行医的，没有拿到酬劳金。施医部门本来只有中医中药，解放后多设了一个西医接生。在益同人医院楼上，11月中旬就开设了妇科，内有接产医师2人，助理士2人。一直到昨天止，一共接生了16个婴孩，8个男的，8个女的。接生手续费（并住院）是4万5千元，比其他医院都来得便宜。省立医院也得8万元的收费。只是因为益同人医院地址偏僻，知道的人不多。[14]棋杆巷2号原本属于厦门商业银行的房产。1935年的时候，商业银行破产倒闭，身后留下巨大的债务和众多的债户。1950年，新政权为民办实事，重拾积案，清算拖欠了10多年的陈年旧账，其中也包括许多的三角债务，益同人公会会址也牵涉其中。7个月后，判决如下：棋杆巷2号地皮一段，从前原系平屋一座，由益同人公会以之向前厦门商业银行抵押借款，截止破产日止，尚欠1750元，又利息154元，两共1904元。因该公会目前无法取赎，几经协商，并派员参加该公会理监事联席会议，耐心说理，历时颇久，始获通过将该抵押物所有权移转为本会管业，并向地政科申请注销其从前所登记之所有权，移由本会登记执业。列第三区段第4306地号，并经于九月间按市府建设局占值中白米12220市斤，分配移与债权人傅莲、胡金石、蔡招治三君共同执业。[15]不过，益同人的施医赠药活动还一直延续到了1957年：市益同人公会设立益同人诊疗所，为贫民治病。益同人公会原是个慈善福利团体，创办于1920年。过去曾举办过消防、诊病、施粥、奉茶等福利事业，经费由社会人士、华侨会员捐献。解放后，因团体人员走散，组织瓦解，财产混乱，业务不振。其中医药部因经费少，不能很好为贫民治病，医师、职员的生活也很困难。为此政府加以整顿，使其继续开展社会福利工作。目前，增聘了医师1人，并添置了部分药品，重新开业。贫民治病，每人每次收费3角，生活确实有困难的可以申请减费或免费。开业后，每天前往诊病的有三四十人。[16]
1959年6月至1966年9月，棋杆巷2号改换房客，“厦门市盲聋哑学校”入住其间。学校“面积120平方米，学生30人，专（兼）职教员5人”[17]。
图 6：今日棋杆巷2号
[1]方文图：《厦门旧地名考略》，《厦门路路通》香港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11页。
[2]《厦门市志（第二册）》卷16 群众团体,方志出版社2004年版,第1152页。益同人公会，一说成立于民国九年
[3]陈成宗：《本会之沿革》，《同人月刊（益同人公会会刊）》1936年。
[4]《厦门政法史实（晚清民国部分）》第五节消防，鹭江出版社1989年版，第59页。
[5]魏英才：《社会失业份子的构成及本市乞丐流氓的救济》，《同人月刊》1936。
[6]绣伊：《禽言三首》，《同人月刊》1936。
[7]阿侬：《益同人公会四咏》，《同人月刊》1936年第1卷第4期。
[8]《市益同人公会筹设贫民医院》，《中央日报》1948年8月5日。
[9]杨聚才：《益同人努力救济之表现》，《新加坡厦门公会十周年纪念特刊》。
[10]《厦门的慈善机关益同人公会》，《江声报》1949年3月7日。
[11]《江声报》1948年6月8、9、10日。
[12]《益同人公会招工承包建筑医院启事》，《江声报》1948年10月12、13、14日。
[13]《益同人医院启事》，《江声报》1949年10月4、5日。
[14]《益同人公会明起施赈寒衣》，《江声报》1949年12月14日。
[15]前厦门商业银行清理委员会编：《工作报告》第8页，1950年。
[16]《益同人公会设立诊疗所》，《厦门日报》1957年3月30日。
[17]《厦门市志（第二册）》卷18 民政,第1352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