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兴:仲春小记


方兴,24岁,西安蓝田人,作品见于《西安日报》《西北作家》等。
仲春小记
方 兴
从在学校时算起,今年是第四次去“赶考”,人言“三场功名磨成鬼”,我算是比那“鬼”还要多受了一遭“折磨”。今年燕友没有如期而至,往年考试前后,我曾救下的那只灰燕总是会飞来檐下筑巢,连着三年如约,如今大概是报完“恩情”,另寻他处去了。我亦不再像往年那般焦灼地等待,而是多了一份淡然,有些东西就如燕友一般,该来的迟早会来,若等不来,谁也无能为力。人生漫漫,“任他去”这三字,只要是说在竭尽所能之后,便没有什么遗憾。
此时正值清明节前,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古琴的声音有些沉闷,这首《梅花三弄》,怎么也弹不出过年时在老家屋檐下的感觉。三番两次调弄,还是不能出正音,遂想起古琴《十不弹》中有:“疾风甚雨不弹”的警示,想古人此忌果有原因,虽误了闲情雅致,也只好另寻清欢。拿来盖琴布,发现琴案旁放置的文竹叶已干黄,却唯独有一枝长于旁枝两三倍,并且花叶繁茂,一路如觅清音般朝琴弦上伸展而去,一黄一翠、一瘦一丰,形成鲜明对比。醉眼观看,沉溺于此风景之中,不禁发出“于世如枯树朽木,于吾乃仅有知音”的感慨!
架上书多得早已读不过来,可是遇到喜欢的还是忍不住会买。让我想起那个慕书似渴的学生时期,经常会因囊中羞涩而只围着旧书或盗版书摊,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寻求盗版书来“充饥”,图其价格低廉,因为一本正版书的钱,可以买两到三本盗版。直到我有了经济来源,曾经买过的盗版书,又都对照其正版再买了一遍,这才算是把“欠下的”都补偿给了作者。到后来每次买书都是三五本以上,自己却很少再像学生时期那样一字一句的通读,甚至很多书买来放置几个月,连包装都没有拆过。读书频次是比以前少了,还好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看着书案上的文山诗海,偏偏又喜欢翻开学生时期彻夜通读的那些启蒙经典。人就是这样,好似说起“爱情”,我能想起《情人》中那句:“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还有《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早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个日日夜夜之前就准备好的“永生永世”的答案。但是最让我心动的,还是高中时躲在宿舍的被窝里,偷开着台灯读到《平凡的世界》中润叶对少安那句:“我想一辈子和你好。”
不觉天色已经垂暮,抚琴不能静心,读书亦然;翻至《论语·述而篇》:“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的段落,沉思了良久。想起陈传席先生曾在《悔晚斋臆语》中有篇《孔子爱财第一》的文章,其角度清奇,一度令我沉迷于陈先生的著作。没想到再见这句话,是在“本尊”的经典中。当然,千人千面,之前所读是出于好奇,当我“身在其中”之后再看到这句话,面对的则是人生的抉择。在“富而可求”和“从吾所好”两个选择之中,孔子教化世人先“富而可求”,如“不可求”,再“从吾所好”。陈先生文中亦评论:“凡大儒、大文人、非常之人皆不讳言富贵,更非恶富贵而不求。”想到此,突然一扫腹中阴霾,“富贵于我如浮云”之类的话烟消云散,之前的纠结与迷茫,一俱落为无稽,拍额笑道:“我倒成了陈先生文中的小儒、陋儒了!”
晚间胡乱翻看日记,欣慰自己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一路走来所经过的浮沉得失,皆如电影般映入眼帘。导演姜文曾在作品中说:“谁会把真心话写在日记里?”一度成为我的自嘲。日记里不一定有真心话,但却是能体现出真心的,记忆更迭会淡化一些人和事,而那些所记下微小的、不起眼的角落里,可能就藏着当时不可收拾的山崩海啸。昔年日记里写着:“如果终究要死去,一定要在这明月下面。”而今还是那个月亮,并且较冬天更显得温润。月光透过窗户枕于书案,恍惚间,往日和今时重叠了起来,这些文字也随着丝丝春风跃然纸上,在这银光之下,一时竟分不清是今是古,是梦是醒?
直到凉夜引发几声咳嗽打断了沉思,这才想起近几日带病,算起来,自疫情爆发起至今,有一年多没“敢”生过病。前日看到全民疫苗接种的通知,昨晚便觉困乏,似胸中重担落地,今日果然病倒。虽头晕脑胀,心中却大喜,终将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而在这“月明”之下,悄悄映上了仰望者日记末的两行字:“庆贺乌云散去,也庆贺明月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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