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的文化生活贫乏,过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旅游可言,更没有视频、抖音可玩。那时候,除了穿新衣服、放鞭炮、看样板戏外,最流行的当属当枱。当枱承载着那个时代农村过年的欢乐和乡里乡亲朴素的情感。所谓的“枱”就是木棍,“当枱”就是打木棍。木棍大约长80公分左右,一头大一头小,有粗有细、有直有曲,什么木棍都可以,最好的是桃木、枣木、栎木和一些坚硬的树根,它们结实、耐打,不容易折断。那时候,农村做饭都用柴火,木棍作为柴火也很主贵,一根适合当枱的木棍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每年入冬,我们都要去山上拾柴,拾柴的时候格外留意,看到能够做枱的木棍就把它们砍下来,精心做成心仪的枱,等待过年当枱用。每年都要准备几根到十几根的枱,那时对年的期盼和对当枱的看重可见一斑。当枱纯粹是大老爷们的事儿。“走,当枱去。”吃罢饭,三三俩俩的男人就好像事先约好的一样,带着两三根枱,或手拿或夹在胳膊窝下,有说有笑,兴致勃勃去到村东的打麦场当枱。人聚齐,便开始当枱。当枱开始前,先在地上划两道平行的直线,短的叫“峁”,长的叫“河”,“峁”与“河”之间大约15米左右。“峁”是起点,“河”是终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活动是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道是从那里传来了,老辈子人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当枱。当时也不知道“峁”字是那一个字,总认为是“毛”字。后来,从“河”字受到启发,有河就有山,认为应该就是这个“峁”字。“峁”山梁也。《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解释为“我国西北地区一种顶部混圆、坡面陡峭的黄土丘陵,泛指小山包。”由此推断,当枱有可能是从西北传过来了。这也只是猜想,没有考究,也不能罔下结论。当枱既是一项娱乐活动,也是一项健身的体育竞技活动,虽然没有体育比赛那么严格,但也是有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意识、规矩思想、规矩原则在一场带有原始烙印的简简单单的当枱活动中也体现的淋漓尽致。当枱先要踢枱。踢枱是当枱的序幕,是决定打与被打的先后顺序,每个人都屏声静气的睁大眼睛看。如果首先被打有可能开始就输枱,每个人都不喜欢一开始就输枱,那样会预示着开局不顺。踢枱由一个劲大的长辈或者平辈的年长者完成。小小的娱乐活动也传承着尊老敬长的美德。踢枱开始,一人一根枱的粗头整整齐齐推放在“峁”线内侧,并与“峁”线垂直,由踢枱者用脚使劲把枱踢向“河”边,然后按照距“峁”的近远确定打枱的先后顺序,离“峁”近的一个先发枱被打。发枱,就是扭枱。发枱者站在“峁”外侧,弯身持枱在手中旋转,再猛然把枱仍落在地。旋转枱是有技巧的,如果枱落在“峁”的内侧,且是与“峁”平行,输的可能性就比较大;如果落在“峁”的外侧,且与“峁”线成夹角或者接近垂直,输的可能性就小一些。每一次发枱都会使出浑身解数,祈求把枱扭的歪斜或垂直。枱不管怎么落地,由踢枱确定排在第二的人,也就是打枱者手拿自己的枱半俯身,甩开膀子用力去打,若打到“河”的外侧就赢下对方的枱;如果没有打到外侧,则由第三人打打枱者落在地上的枱,再有第四人击打第三人落地的枱,直至打出“河”。然后第二轮开始,第二轮是由第一轮赢者发枱被打,以此循环……打枱不仅需要力气,更重要的是要掌握一些娴熟的方法和技巧。打枱一般分三步:“看”“瞄”和“打”。“看”就是仔细观察,像观察敌情一样,看看从那个方向击打容易赢;“瞄”就是拿起枱,像打枪瞄准星一样,瞄准躺在地下的枱;“打”就是弓着腿,左腿前伸,身子稍微向右倾斜,重力压在右腿上,用九牛二虎之力狠狠击打枱。说时迟,那时快,“哐当”一声,枱飞起落地,一起一落,输赢分分明明。赢者自然是欣喜若狂,输者则擦拳磨掌,一定要把枱赢回来,不赢誓不罢休!我们小孩子是永远当不过大人的,他们有经验,力气大,我们自愧不如,总是有几分失落,毕竟每一根枱也是我们的心爱之物。但我们从不服输,暗下决心,一定要下苦工夫好好练习,争取下一场或者明天打赢他们!如果今年赢不了,明年赢他们,总有一天会打败他们!
有时,对于输赢也有一番争论。当枱落入“河”内,即枱恰好落地与“河”线重叠,有人判为赢,有人判为输,且各有各的道理,最后形成一致意见,不输不赢,继续打。因为枱过“河”为赢,躺在“河”中,不算真正的过“河”。还有一种情况是枱压“河”线,不管压多少,都要继续击打。既然定了规矩,大家都互相遵守,没有怨言。遇到这两种情况,打枱者自然兴高采烈,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而举赢下枱。当枱最酣畅淋漓,使人欣喜若狂的便是“飞枱”。有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也不清楚是怎么用对了劲,一番“看”“瞄”之后,瞬间发力,“咣当”一声,枱蓦然飞将起来,地上的黄土也随即腾起,枱在迷漫的尘土中快速飞转,又是“咣当”一声,落在“河”外,赢了!打的好、打的好!真轩呀!大家一起叫好、喝彩!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打出一次漂亮的“飞枱”,担精彩的“飞枱”是可望不可求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随随便便学会的绝技,那需要下一番硬工夫才行,还要看临场发挥的精神状态和技巧。每次“飞枱”都成为我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当枱,从初一当到初五,当来当去,今天在你手中,明天到他手中,打的少皮五毛,打的粉身碎骨,最终幻化成灶堂里热烈的火焰,熬煮着一锅香喷喷的玉米糁红薯粥,结实着身体、强壮着体魄,温良着一颗颗朴素、勤劳、节俭的心……当枱,过年的旧事习俗,最接地气的游戏。一场枱,有说有笑,有争吵,也有埋怨,其乐无穷。赢者自是高兴,输者虽有些不情愿,但也痛快无比,大不了明天再赢回来……枱,就是烧火用的木棍,司空见惯不过,然而小小的木棍却赋予我们年少时的快乐,让小时候的年乐趣横生。小小的枱承载着年的欢乐、乡情的纯厚……怎不让人怀想啊!年俗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而逐步变迁的。如今,我离开家乡已三十一年,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昔日的打麦场早已不复存在,当枱的过年习俗也渐行渐远……每逢过年,总会想起那时过年的人和事,当枱的情景也总是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枱场上那些叱咤风云的矫健身影也会像电影一样一个一个的显现在我的面前。他们的音容笑貌如在昨日,历历在目,一张张脸庞仍然是那样的朴实、亲切,令人难忘!烦我赘述当年一起当枱的乡亲名字,以示铭记失去的年俗、感念快乐的时光。他们是:伍叔、相叔、吽叔、子儿叔、录叔等;二哥、三哥、九哥、正哥、留红哥、发哥、发正哥、国哥、安哥、大申哥、小审哥、留根、留伟、金方、春来、亚超、喜孩儿、建通,等等。
作者介绍:
翟红果,男,1968年生,平顶山市地方史志办公室工作。爱好写作、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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