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尽千帆皆不是，肠断白蘋洲 |「诗意的人」
寻找那些诗意的古人，为今人采集样本
本期诗意的人 ： 温庭筠
有些人会在物质的消费中寻找爱情的真谛，但最终只是泡影。古今同是。
《十二美人图》，佚名 [清]
▾ 点击收听 ▾
如果爱知道
演播：卫东
供稿：「为你读诗」诗意生活研究院
最近有一则新闻：迪拜王妃哈雅逃离养尊处优的生活，跑到英国寻求庇护。锦衣玉食是很多人奋斗的目标，哈雅却放弃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到温庭筠。在他的词里，也有很多这样的女子：富贵、美丽，然而不幸。
在温庭筠的词里，也许隐藏着一个女人对幸福生活的渴望。
温庭筠是有唐以来，第一个大量填词的大诗人，“花间词派”的鼻祖。因为他的创作与传播，词才真正引起文坛重视，并在中国文学史上大放异彩。有意思的是，温庭筠在大量的书写里，似乎最钟情女子。女子被各种奢华的器物包围着，但她却无聊、痛苦，甚至自我折磨。
温庭筠有一首极有名的词。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这是一个贵妇人的形象。她的家极其豪华，金碧辉煌。“小山重叠金明灭”，按照叶嘉莹先生等人的解释，这是指金粉装饰的豪华屏风，它被放在主人的床头。女子清晨醒来，未及下床，就能看到面前的屏风，还有屏风上美丽的山水画。因为晨光，山水画面上的金色也闪动不定。
环境是这样让人目眩神怡，女子则更美。“鬓云欲度香腮雪。”“鬓发的乌云”正漫过“香腮上的白雪”。这真是奇特的联想，使人一下子记住了女子的头发和肌肤胜雪的脸庞。
写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我想到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头发中的世界》，他对女性的头发和她们心灵世界的痴迷，和温庭筠十分相像。“哦，浓密的毛发翻卷到脖子上！哦，发卷！哦，满是慵懒的芳香！销魂啊！沉睡于你的头发里/为了让今晚幽暗的寝房充满这回忆，我要将它像手帕一样在空中挥舞。”
但这样的美，除了诗人温庭筠和波德莱尔之外，似乎还没有人去探索过。
在好几首词里，温庭筠总热衷于让女主人公举着一面镜子。那镜子使她的美丽成双，但也让孤独加倍。崭新的罗裙上，贴绣的鹧鸪似欲飞动。金线绣成的鹧鸪成双成对，可女子只有一个人。
女子在想些什么呢？温庭筠没有说，不说也许比说好。这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在这孤单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一个美丽的女子，也许只是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无数奢华小摆设中的一个。
温庭筠在《望江南》里写道：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温庭筠是善于用简单意象构筑丰富情景的大师，一个非常促狭的空间，一件简单的小事，几个简单的意象，就构成了非常丰富的内涵，深刻又委婉。
在温庭筠的很多词里，总会提到屏风和闺房。它们把女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她们是笼中的金丝雀。
在《望江南》里，女子终于从她的闺房世界里抬起头来，看到户外江天上的广阔景象。这是一个她向往的世界，她的未来、她的爱人都在那里。她等待着爱人归来，等得肝肠寸断。受时代所限，她无法从这个世界逃离，去江上寻找幸福。
现代社会，女人受了教育，对幸福的寻找，有了更多主动权。迪拜王妃的出逃，正是向迪拜王室男权社会发出的挑战。她不想被当成物品一样对待，而想重新恢复作为一个人的情感属性。
女人晨起梳妆打扮，这么一个看似无聊的题材，为什么会被温庭筠写了又写，又吸引后世那么多人欣赏和观看呢？
我想，一定是这样的词击中了许多人的心。是历代无数读者的合谋，在给温庭筠的词加冕。一个女人，你只给她提供足够的物质财富就可以了吗？她也许最初会喜欢，后来会厌倦，或者像迪拜王妃一样逃离。
而温庭筠仅仅是在写爱情吗？不，他也在写自己。
作为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他屡试不第，与官场无缘。他作为一个读书人的抱负和理想无法施展。他也一定无数次问过自己这是为什么。就如美丽的女人，却人人视而不见一样，而善于迎逢的人却总是人生赢家。
温庭筠一辈子在等那个懂他的人。人海茫茫，对于有情男女，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并非不相爱，而是相信有这样一个人，却无法相逢。温庭筠就像自己笔下的女子，始终朝着理想的方向，“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撰文 | 湘人彭二
校对 | 西格玛
独角戏 许茹芸 - 如果云知道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留言话题：单相思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温庭筠（812—866），字飞卿，唐代诗人、词人。山西祁县人。出生于没落贵族家庭，为唐初宰相温彦博之后裔。他文思敏捷，天赋异禀；同时精通音律，诗词兼工。其词今存七十余首，收录于《花间集》等书中。
▎新栏目「诗意的人」上线
「为你读诗」不仅读诗，更寻求诗意生活
下一期诗意人物将在11月27日（星期三）与大家见面
- 诗歌音乐 -
配乐分别剪辑自音乐人贾鹏芳的作品《夕阳の中の少年》《雨の日海岸で》，皆来自专辑《紫翠水明》。
●
●
●
▎“诗意的人”演播者
朱卫东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指导、新闻主播
「为你读诗」首席语言艺术指导
▎更多诗意的人
《戴花的欧阳修》丨《幽人韦应物》丨《晚年苏东坡》丨《情痴晏几道》丨《岁月静好孟浩然》丨《艺术家李煜》 丨《伤心人秦观》 丨《享乐者宋祁》 丨《听雨的蒋捷》 丨《贵族嵇康》 丨《理智的晏殊》 丨《穷人鲍照》
▎特别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