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故园寻梦

故园寻梦  

北京 冰台  

游子的故乡，仿佛是刻画于心尖的微缩景观，精致到台阶上的印痕，就连细微的一草一木，都会成为萦绕一生的牵念。

当我突然邂逅到一片叶、几朵云、一缕炊烟，有时甚至看到某个影视的桥段、某张图片里一个相似的场景，都会勾起旧梦的嗟叹，忍不住想去触碰那带有隐痛的旧伤。

坐落在河北省武安市管陶乡的车谷村，是父亲的血地；是我从小到大填写的籍贯地；是我漂泊时牵心的根基；也是我，此生无法忘记却难得回去的故园。

儿时的印象，像木刻的图片，时隐时现在记忆的山墙。依山傍水的村落民风淳朴，和许多北方山区相似，是静谧安闲的所在。儿时每次回老家，进村所遇到的每个人，都会热切地和我们打着招呼，让我感觉那么亲切，仿佛他们都是和自己有牵连似的。而我此生最大的憾事，却是生长在异乡，始终没有学会清扬柔和的乡音，不能用同频回应。

耳聋的祖母，倒是嗓音清亮，特别是喊人或者骂人的时候，站在牛棚的屋顶上，半个村子都听得见。她每天等叔叔出工后，便收拾停当，盘起她那三寸金莲坐在土炕上做活儿。炕沿边就是锅台，炉火上总是坐着一把铁壶，有时隔着水开的蒸汽，祖母在我的视野里，就漂浮成了一尊菩萨。几十年来很少走出院门的祖母，和叔叔相依为命，看不见人的时光是漫长寂寞的。她日日在心里倒腾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稍不留意就会溜出自己听不见的嘴角，把心底的声音从最高山坡的老屋里甩出去，越来越大声地自言自语，最后变成一个人的狂欢，定格成我儿时如梦的桥段。尤其是她蹒跚到下屋房顶上喊我吃饭时，那长长拖着的尾音，便袅袅娜娜地如炊烟，穿透村子，然后随着晚霞融入暮霭，仿佛来自山谷的回响。

直到我偶然在本土摄影师佳木的作品里，看到浓缩的故乡，取景框里呈现着不同视角的四季，瞬间我便被另一种诠释的故乡所震撼。

废弃的老街，残存着家乡特有的砖石结构房屋，像置身旧时光影片里的场景。走进逼仄的街巷，似在近距离盘点岁月的年轮。驻足还没完全坍塌的古朴院落，感受一缕阳光折射的温馨，令人不由地想顺着恍惚的光晕，牵出敲响青石板的童年，任时光倒流。而那些已经坍塌的和摇摇欲坠的老屋们，或站或蹲或躺，遥遥呼应着，像一群饱经沧桑的老人，隔空对语着被光阴湮灭的流年。

村口的老井，犹如源远流长的血脉，见证着村落七百年的沧桑巨变。逢旱不干、遇涝不溢，依旧清泉奔涌不卑不亢。老井牵着走出大山的游子，呼应着叶落归根的召唤；老井是异乡孤寂时，魂牵梦绕的图腾。

故乡早春的原野，像赖床的孩童，依旧沉睡在冬眠的酣梦里不愿苏醒。曾经依山而建的老屋，大多已经废弃，有些还能嗅到弥漫过烟火的香薰。当房前屋后的几簇新绿，引领起春天的号角，给山村带来鲜活，那些勉强支撑着的断壁残垣，便开始在梨花的禅音里修行，坚守着古朴的本心。

但等清明祭祖的鞭炮响彻山谷，满坡的坟茔被添过新土，盛开着坟头纸的墓冢，好似换上春装。花花绿绿的插花鲜艳着，昭示着各个家族的兴衰和人间烟火的生生不息，更为苍凉的原野唤醒希望。在迷离的烟雨里，南坡上的那棵老菜树刚从干枯里钻出枝丫，而翠绿的核桃纽，早已被春雨浸润的如同碧玉。

远近起伏的山峦，缥缈着迷离的薄雾，游走在沟坡山涧。连翘和迎春花次第开放，杏花、山桃若隐若现。它们如霞似雾般铺陈开来，偶然间杂了一团不知名的红霓怒放着，像燃烧的火焰。

村边的车谷水库，是儿时放麦假回老家时最惬意的乐园。疯够了，跑累了，一群小伙伴便散躺在水库大坝的斜坡上，枕着柔软的狗尾草，身旁开着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原野的气息沁人心脾。仰面闲看云卷云舒，低头俯视波光潋滟。偶尔也会有几尾追逐的鱼，打破倒映在湖镜里的水中天，惊醒痴迷的梦幻。过去的水库，早已变身为如今的朝阳湖，与著名的朝阳沟景区连成一片。

当秋风吹起第一声呼哨，多情的梨树便率先着了羞色，诱惑着漫山遍野的植物忙忙地跟着涂脂抹粉，准备盛装迎接仲秋的狂欢。

故乡的秋天是丰盈的，更是彩色的，像我迷失的梦幻。且不说遍布沟坡的核桃柿子苹果梨，单是家乡特有的棠梨，曾经承载了多少亲情；而俯拾皆是的酸枣，更是无数次酸涩了眼眸，模糊了几重关山。

红果点缀着天然氧吧的繁盛，刚刚在此享受过避暑天堂惬意的游客，顺道又把雍容华贵的葡萄捧回家中，更被善饮者请进涅槃的瓮坛。这时，俗称木蓼树的黄连木，早已按捺不住万粒归仓的豪情，窜越过沧桑屋脊上的瓦松，用如火如荼的热情昭告天下。放眼四望，你更会惊疑，不知是女娲娘娘把五彩石遗落，还是魔术师失了把控，抑或是一群写生的孩子，调皮打闹间，无意中碰翻了七彩水粉，连同跳跃的童心，一起洒落崖畔。

经过了春的明媚、夏的清幽和秋的热烈，故乡的冬天开始陷入沉寂的荒凉。越来越凝重的山色，像是披上了一件寺院的僧衣，开启入定模式。大概是慈悲的造物主，不忍看万物悲凉，从而天降祥瑞，为死气沉沉的山峦缠上一条玉带，增加一抹亮色；为麦苗盖上雪被，好蓄积复苏的力量。

紧接着，冬神玄冥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玉涎化为晶莹剔透的冰瀑，凝聚成苍茫大地的点缀。

故园的四季，牵着游子的冷暖；故园的往昔，点点滴滴都是孤品绝味；故园的画卷，被取景框留存岁月的足迹；不卑不亢的青石板，与青苔叙旧，闲话老街的沧桑。渡劫的旧居，在日渐衰败中修行，祈盼得遇有缘人，能最后拉一拉旧时光的家常，再捋捋古老村落的前世今生，定格不可复制的场景。

如今的故乡正在发生巨变，我的旧梦也随着时代的脚步重新启程。越来越便捷的交通，越来越美丽的环境，梦里故乡正在不断挥毫惊喜，在改革的春风里，泼墨新的愿景。更有物美价廉的农家乐，笑迎四海宾客，让我们这些远离家园的过客，不再落寞凄凉，体味到回家的温馨。现在不管哪个季节，只要投入她的怀抱，都会被她那淳朴自然的魅力感染，陶醉于人文山水，寻回久违的温情。

张海燕，笔名，冰台。河北人漂在北京。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北省保定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教师报》《燕赵晚报》《荷花淀》等报刊杂志，及“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中诗报》等网络平台。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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