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诗坛]徐斐的诗《二月:时间之门》
二月:时间之门
1
我住在沙漏中,用脚步轻声歌唱
我必须活得更高尚,更久远
像人们在梦里焚烧海水
把我带离往事的深渊,你要记得来看望我
我书写雨,在这个时节还未归入泥土的叶子
它们簌簌的样子让我很心疼。我不想
赞颂枯萎的事物,尽管此时它们的美丽
正叙述着春天的寓言,一场变革
但这已经温暖不了这个世界了,雨水不断冲刷
雾蒙蒙的天空还夹杂着严寒紧逼我们,袭击
并在我们的身上不断打磨,就在我的眼里
占据了身后所有的山巅,毫无退路可言
也许在我不能抵达的地方,那些安静的精灵
一夜之间都白了发,把储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
挂满枝头:悬在手腕上的不仅仅是昏黄的岁月
还有捉襟见肘的风
迎风逶迤,不如钻入明晃晃的路灯
拥抱,许多人影穿插而过,血液里的
根须顽劣,警示手机上的天气告诉我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我凭借孤独而熟悉的光芒
追随着新纪元的步伐,试图将所有的疑惑
消灭。然而这是一次危险的实验:黑与白轮换
只需片刻,就能转移可牵扯的情节
是什么在空气中腐烂了?因为
爱情问题,我揣着一堆情操
慌张地来着,跑了很多地方
喝了很多杯奶茶,却只为一个人
当我再次走回被雨水清洗过的大街
你可知道:我一直在错乱的节奏中
幻想,凹陷在无声的世界里
为天空划上一个休止符
放纵耳朵,让声音溺亡
那些曾经一起为伍的人,偶尔记起
还有一些交情浅淡的人渐渐在视线里
模糊,从记忆中淡出他们的脸庞,甚至名字
时间滤过生命的层层密码,我嗅到了空气中
洗衣粉的味道,这是二月的一天:尘埃轻舞飞扬
散落在身上,然后继续辗转流传,像个故事
我平静地听着,和我邂逅的风景
2
钟摆日夜不停,慢慢掏空我们的视线
当上帝带着美降世,古老的祖先
带来狂风,暴雨,闪电,向我们索要
他们因粗心而落下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那时,将由谁来开门?来吧,沸腾的盐
与火焰的嘴唇,孤独显现自身
那思念者的嗓音,只是大地上
生生不息的更替以及无尽的绵延
夜色,我要和你的影子交谈,和你
影子里栖息的飞鸟交谈,请你拆除我
将宇宙安装成一个巨型时钟
让它放慢速度移动,却无关生死
打开眩晕之门,来场个人独奏
没有围观的人群,消失的踪影
那么多人穿过时光的斑马线,向南
或向北,并互相道别:再见,再见
我叹息,身前流水淙淙;身后
马蹄追赶荒野,在一首黯淡的诗里反省
将镜子打碎,碎片浮上来堵住缺口
同时还掺杂着某些人的心悸
我在我之外。将自己打量
行走会轻易地陷入生活的轮回
我把自己移开一点,看行李
如此痛苦地躺在腐朽的角落里
一路上,我开始抛弃车站,抛弃告别
甚至把自己也抛弃到被抛弃的行列
与你的忙碌相比,我的旅途显得很空洞
我站立,与对面的陌生人保持绝对的陌生
距离一直在蔓延,一些大声争吵的人
在我身边坐下,几乎逼出
我身体里的寂静,我埋着头
似乎只有干巴巴的心
我在等黎明的旅人
我大口地喝着绿茶,喝一切让我复苏的东西
新叶,晨露,……我细数着
控制它们安静并离开
有意地远离这一切,在言辞中唠叨
所不能容纳的,看你打开时间的包裹
取出里面的全部内容,并不如你所认为的
那样多或少,反而恰到好处
3
三十余年的光景。陈谷子、烂芝麻
楼房、街道,你临时保管的性命
皆化为水——倾泻,流淌
盘踞在年轮的旅行荒废些许光景
天空被丢在远处,厚重的雾霭
追根溯源,在时间深处,我们正窃窃私语
我们的骨头缝里积满了水,我们
还有世界,开始逐渐退潮
然而海洋依旧盛大与喧嚣
某天你无意中打开电视——
台风发布了聒噪的不祥之音
换来在海边狂欢的人群的轻蔑和冷漠
以此种方式对不谙世事者清算
半夜里吸烟的人引火烧身,独自恭候末日的
审判。一个人忧郁,思考,用扑克牌
占卜星象,被诋毁的笑声所淹没
听你说那些爱很短,不堪使用
而青春堆积在同一处,有的
还只是雏形,仍约束于形式,但这
并不可悲,而是已经看透了的真理
视线之内,嘴还在食物里忙活
请等待,挂了电话,披上一件外套
风很大,选择了一条更远的线路
见证体温与雨滴交错
请触碰我的心灵,突降的暴雨啊
正从尘世的中心往边缘移动
你记忆里不变的视觉:秒针在飞奔
火车离开了,一趟又一趟
我需要渗透,更多的沙砾
在身体中沉淀,直至被风干
像一块不易被探寻的化石
埋葬久远的秘密
针对春天的馈赠,画笔若有所思
描一幅古旧的山水画,安顿故人的姓名
余留腮红。我也试过拥抱,但脚站立着
告诉我——退缩
4
一切都在流逝,与此同时
我们也在不停摇晃,在无人横跨的索桥
未曾涉足的谎言给剧情留下活口,故事
与远去的人同在,与人生的节奏无关
好几天了,你自闭,嗜睡
贪婪,反复感知幸福的升华或
毁灭,同时代的嘈杂对抗
你说时间早就够了
是吗?如今我已摒弃恶意,删去
累赘的过去,坚持以不在场的“在场”
问候里尔克,积极阅读海子
将世界无限地放大再放大
如此凌乱而拥堵的城市,大地的
宁静追不上夜猫的脚步;然而人声鼎沸中
却很容易染上失语症,而语言
应该只属于沉默的造梦者
我们每天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手忙脚乱
住所,工作,旅途:一次行走,一次谈吐
一种表情,一个动作,甚至细微到一句话
一个词,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日复一日,我察觉生活有些异样
没有预兆。现实带来古老的敌意
一只蝙蝠从黑暗中起飞,寻找自身的笼子
窗前的蛾已开始蜕变,不知去向
在一望无垠的希冀中
我是一个无所顾忌的摸夜路的人
误入一个岔口,太多的盲区
待拂晓披露人世潜在的破绽
时间还不够,但你不可以顺其自然
不要说话,庄周在敲门:蝴蝶入梦
听晨钟敲开拾荒之路交叉的光亮
锁住干涸的喉咙,我本有心有情之物
点一柱燃不尽的高香,吞下木鱼的忏悔
不能画地为牢。现在我必须逃走了
沿着路的新的延续,再次寻找门:
以避免某个时候,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徐斐,男,笔名凌际。生于上世纪80年代末,湖北黄石(开发区汪仁镇)人,暂居广东。2007年开始文学创作,有诗歌作品发表与获奖,诗歌作品见《诗歌月刊》等刊物,有作品入选《辋川:中国80后诗选实力派专号(二)》《80后文学选》《漂泊的一代:中国80后诗歌》等选本。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