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90后朱练达的随笔《童趣》(四篇)

童趣之夏夜记

日升月落，四时更替，景致因时节而异，喜好因人地不同。春花之烂漫，夏叶之可人，秋雾之妩媚，冬雪之晶莹，皆动人。儿时夏夜亦如是动人，而此夏夜非彼夏叶也！

夏日之昼暑气难耐，而村农择时劳作不改，上有辣日暴晒，下有炽地烘烤，脖颈通红，汗如雨下，其间辛苦非我言之而已。

待到日落山岗，红霞满天，月上梢头，疏星渐朗，田埂地间农人结伴而归，虽苦，亦附之笑谈。至家，子女盛饭备羹迎之，二两小酒下肚，疲惫去半，饭后汤浴，复神清气爽。时常三家五户聚于外头空旷之处抑或阳台之上，竹床罗列，蒲扇轻摇，谈节气庄稼，道往事奇闻。余尝喜混迹其间，时仰观满天星斗，时凝眸言者烟斗，然双耳未曾移也，每每欣然闻之！

不时，若遇伙伴三三两两，则另有可乐。或扮更夫走街串巷，“天气干燥，小心火烛”；或装鬼神敲窗推门，嘻嘻哈哈鬼祟而逃；或捕流萤东奔西跑，前吆后呵其乐融融；或捉鱼虾成群结队，手执灯火卷裤下田。

若逢中元鬼节，则济孤魂野鬼，最喜焚烧钱纸。伙伴皆携鬼钱出，一人燃之，众人燃之，火种相传，奔跑一路，火龙若见。有焚钱谣曰作：七月半，烧纸钱，瞎子跛子来拣钱，拣去篼油与买盐。虽谓之鬼节，然毫无忌惮。

嬉戏至夜深，长者言谈尽散，辄回竹床草席躺之。露宿星空下，幸得晚风吹；偶闻梦呓语，晨起席位移。揉眼注目手与足，夜有画蛇添四足；镜里镜外花脸皮，乌龟王八满脸挤；倒问出奇不出奇，三更半夜遭算计！

光阴荏苒，往事不复，追之可乐而不可复得。来日容颜抑或憔悴，亦当怀此赤子之诚归之，安于园圃之作，乐于夏夜之逸！曰：宁静致远。

童趣之偷桃记

猴王神通，入地飞天，偷桃之事可谓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然于幼童非也。余尝率弟兄偷桃于山岗，追之，复如昨日。

黄口年岁，顽性不可不谓之盛矣。常三三俩俩混迹于浅水山峦之中，寻鱼虾之轨迹，觅獐兔之影踪，以为其乐无穷，蹦上跳下，动弹不止，乐此不疲。可谓天真烂漫精力充沛。

杏红李黄之际，桃亦露红，分外诱人。早年不似今朝物足食丰，馋嘴实为正常。一日，余与同伙嬉耍欢快，一念头忽现心头，言之，同伙二人俱欢之。遂兴起而动，随我奔林而去。顷刻，身至山岗，逼近桃林，鬼祟而行。其时，心砰砰然，虽幼亦明大义也，君子耻于偷盗。然偷桃之戏耳，未藏害人之意。不肖片刻，已是囊饱袋满，且肚兜剩之不可复得。遂折回至一小潭，洗而尝之，可谓甘美。瞬间三桃下肚，撑而不欲食一，二伴忽起，奔之，欲弃我而去。其时，桃多吾不能走之，余忿然，骂之无义。顿觉无奈，撅嘴跺脚，奋力掷桃于潭心以示不满。威、旭二人，更见得意，笑不止矣。桃入潭心嗵然而逝，然今追之信手拈来，思之动容而笑也！

夫童趣可追，童真不复矣。尘埃满布车马喧，赤子之心几人怜？不为利所诱，不为名所动，不与恶为伍，不与穷为困，返朴归真矣！善者顺其意随其性而为之，故乐其道善其道矣！曰：上善若水。

童趣之放牛记

童龄六七，父母谋生背井离乡而外，唯祖母是依，与祖父相息。

晨光曦微之时，雨露未散之际，爷奶二人荷锄出野耕于田作于地，姊携吾手共引牛至水滨草青之地，随其移，观其食，待其饱。其间静极，吾与姊饥肠之鹿鹿，牛撅草之吱吱，皆可闻。是有初至而盼早归之心，奈何牛不顾人情，轻嚼慢咽似有意耽阻，料谁哭爹喊娘俱独行不顾。若遇其脾气，不可当。

一日，视其肚皮浑圆，知其饱，欲驱其归。牵绳引之，畜生眼大，半步不移，遂俩人拽之，亦复如是。牛架头负其脖颈挥鞭驱之，牛温顺若水，然牛之脾性亦犟也。其扬头一甩，绳索已脱，将要奔走，俩人忙蹲而捉绳。牛气力之大，非二童可及也。牛一惊一怒而奔于水泊，拽二人同奔，亦有驰骋之色，奈何能及。倏忽吾与吾姊双双倒地，牛奔依旧，拖行数丈，临近水泊，无奈弃绳纵其水中。姊与吾皆惧色不改，稍定而神归，投石欲驱其岸上，稍远，力不及。呆坐而望，哭而惧归。

良久，爷爷来寻，哭声愈甚。爷抚吾与姊，遣二人归而食，其候牛岸上。归，时刻不早，仓促毕食，奔于学堂。未及堂上，朗朗书声已不绝于耳。其时乱急欲哭，彳亍不敢入，然鞭笞手心之罚终未免。

至今，已有数十载未牧牛矣。尘埃早已落地，而念及不忘，亦是乐事矣！已故之事，非痛心疾首，追之乃笑，或笑之痴，或笑之畏，或动容而笑，或心喜而笑。人生百态，怀可乐之事修身，怀可鉴之事处世。常乐可乎？曰：知足常乐！

童趣之捉龟记

因缘暂执教于梅小，孩童天真而浪漫，余时常忍俊不禁，有辱师之仪表，损师之威严，然不甚在意。孩童之乐趣岂可灭之绝之？又温《少年闰土》有感，遂握笔追童事一二，莫道吾童心未泯，实童趣可拾忆矣。

黄口不知事，然精力充沛如牛虎，或奔走阡陌山野寻兔捉鸟，或聚于祖堂前平整之地“捉龟”“斗鸡”，嬉戏不止，乐此不疲。所谓“捉龟”，方言全名曰作“吭潭捉乌龟”。“吭潭”者，汤罐也。颇有“囊中取物”，“十拿九稳”之意。

游戏时须绘“己”字区域，再距“上横、下横”“上竖、下竖”外侧处留半米平行作线，另在距其右上角、左下角拐处绘制出凸半圆形衔接，中间横直角处各作小正方形，至此图成。无规矩不成方圆，游戏亦如此。游戏分甲乙两方，各站于上下框内，竞相推拉或作推送状，仅经窄道出，出则单脚独立而行，独立而行者经窄道入敌方阵营踩小正方形或对方无人再战即胜；期间踩线者死，被拉至对方阵营者或被推出界线外者死，出而双脚落地者或双方在外厮杀双脚落地者死。常大汗淋漓，推攘抓挠而伤彼此不绝，却乐此不疲。

余有囧事多年不曾忘怀，乃当年玩此游戏烙下。余自幼力弱迅猛不及人，冲窄道出而被扯裤兜，然奔势不能戛然止乎，裤子沿侧线噼里啪啦，如破竹之势全开至脚踝，众人乐得人仰马翻。余羞之恼之，惴惴不安而惧归，所损之裤乃新制，父母若知晓，岂不荆条加之。余悄然归，穿针引线，自作聪明，躬身缝之。然孩童挑针欲盖弥彰之举焉能遮大人之耳目，终免不得一顿奚落教训。

今日思及，笑之。孩童之乐不计得失后果，故成其天真烂漫。时有砸缸碎碗，时有伤及拳脚，时有出言冒犯，倘无心之失，父母长辈皆不应过于苛责，扼其天性，切不可矫枉过正。曰:童言无忌。

朱练达（曾用名朱彦达），90后，大冶金山店向阳村人，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