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俊
麻雀是乡村里的常见鸟，因为常见，人们就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而城里大多是街道、高楼，空地、树林不多，鸟儿也不多见，但是麻雀仍可见它们的踪影。关于乡村的麻雀，我想起了少年时期在村小读书的一件事情。我少年读书的学堂背后，有一排土砖垒成的牛住的房子，足足有二十几米长，分为六间牛棚，每间牛棚顶部都是用厚厚的金黄色干稻草铺盖好的。学校前面就是一大片稻田。乡村的麻雀最多，学校牛棚上的干稻草是它们最温暖的家，它们一年四季在这里生活着。春季时分，我们几个调皮的少年趁着大课间的时间，跑到没有牛的牛棚里，踏着臭气熏天的牛粪地面，小心翼翼地爬上栓牛的粗大牛栏木头档子，用瘦小的手伸进一个麻雀窝，可以取出两三只张着黄芽的小嘴、赤身裸露的麻雀雏儿，另外一位伙伴在地面接着小鸟。然后飞一般逃出牛棚，把手中的麻雀雏儿放在课桌上观赏、玩耍。有个别女生看到后，吓得“哇哇”叫起来，我们很开心似的，当听伙伴说老师马上要来上课了，我们就飞快跑到牛棚，把这些麻雀雏儿仍然送到它们的巢穴中，这时可以听到牛棚顶上有麻雀母亲的叫唤声……长大后，我随父母工作的调动，来到距离乡村十几里的县城居住了。父母在县城构筑了三层小楼房，附近都是住房，拥挤狭小的只看到一片蓝天白云了。但是自从我房子右边剩余的土地做了一块小菜园，情况才有了一点改变。菜园地，是父母退休之后的乐园。他们把人生余下的时光都倾注在那一棵棵蔬菜上，而且还栽种上两棵树，一棵是枇杷树、一棵是桂花树。两棵树，都随着我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一样，慢慢长大成熟了，如今的树已经长成了十几米高，高大茂密的树枝有时也成了一些城市鸟儿的栖息地。而麻雀是不居住在两棵树上的，它们居住在邻居家五、六米高的红砖墙壁上的一个小洞穴中，这一个小洞穴也许是一块红砖不小心被石匠师傅用铁刀敲破了一角，依然被用上后留下的一个小洞，但是师傅可能忘记了用小砖头填补此小洞，城里的麻雀很精怪，它们喜欢把巢穴筑在那小洞中。不记得是哪年的秋冬之时，我站在门前，抬眼就看到邻居家墙壁红砖的小洞穴边缘，有一只大麻雀正衔着一条干枯的稻草往小洞穴中塞，我知道麻雀在做好温暖的巢穴，正准备过冬了。第二年春季，寒冬的雪慢慢在暖阳高照下消失了，黄昏时刻，麻雀开始扭动有些肥胖的尾巴进入它们的窝。它进入之前，总喜欢用小小的红爪子抓住砖上的凸起的石灰石，扭着头部左看右看几下，好像很警觉性似的。其实，它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我的眼底。麻雀，有时会飞到我家的菜园地上刨刨土，找点小虫子吃；母亲洗碗剩余的水，有时也倒在菜园地上，那饭碗里的剩余的白米粒，也成为麻雀的最好食物……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得很快，我对于邻居家红墙上的那一家子麻雀，也好像如见到邻家一样熟悉了，只是没有与它们打招呼，时间长了，那只老麻雀对我的警觉性好像也没有了，每次进家，它都很果断，不再在外墙上左看右看了。麻雀有了家，意味着在春季要交配了，两只麻雀出现时，我才感觉麻雀是不孤单的，它们也是有陪伴的，就如年老的父母一样，可以相互陪伴着。但是麻雀还年轻，它们不久就有了雏儿，因为在初夏的早上，我看到那两只麻雀飞上飞下，它们的嘴巴上有各类小食物，有时会偶尔听到几声从红墙上传来的“叽叽”声。我知道，它们的孩子也正在逐渐地长大了，从一个赤身裸露的麻雀雏儿，变成了一只长满羽毛的小麻雀，这个过程，麻雀父母，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就好比我的父母把我姊妹兄弟养大，然后送我们读大学、帮助我们成家一样，真的不容易。邻居家那对麻雀雏儿长大后，麻雀父母开始让它的孩子试着飞一飞，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点，我孩子在院子里玩耍时，她眼尖，看到一只小麻雀好像飞不动似的，就喊我说“爸爸，这有一只小鸟！”当时，我正与我妻子因为一点小事而吵了一架，妻子气嘟嘟跑到她娘家去住了，留下孩子和我。孩子没有看到自己母亲，不停地哭闹着，我正感觉无聊、懊恼的时刻，就毫不犹豫地跑到菜园地里把那一只小麻雀抓住了。原来这是一只刚刚长满羽毛的小麻雀，它飞不太高，我抓住它的时候，可能有些累了，就不吵不闹的，我用一条细白线儿把它的小腿绑住，然后栓在院子里的桂花树根部暴出的小树枝上，我让孩子看着它，有时拉一拉白线，逗着那一只小麻雀叫出声来，我当时一点也没有顾忌那么多，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在当时开心一下，孩子看到那一只小麻雀蹦来蹦去，又飞不起的样子，她有些兴奋。但是不多久，她突然问我：“爸爸，小鸟有妈妈吗？”我听到此话，我狠狠地说道：有的！“那它的妈妈在哪里呢？”我当时无语了。那天中午我们吃饭后，照样要午休一会儿，正当孩子已经睡着了，我心里很后悔为什么让孩子的妈妈回她娘家呢？这个夏季的午休，我注定是睡不着。正当我想着昨天晚上因为一点事情，与妻子吵架的事情，突然，从菜园地上传来几声“喳喳”的麻雀的叫声，那叫声很急切也有点忧伤，我赶忙前往菜园地一看，原来在栓住的小麻雀的身边，一只老麻雀正啄者细线，好像要解开绑住它孩子的细线，但是又解不开，它正焦急而忧伤地叫着，当看到我来了，它就飞到桂花树上，“叽叽喳喳”冲我叫个不停，这时看到此情此景，我的眼里有些湿润了，我知道：孩子对它们来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它太爱孩子了，正拼着全力在让我不要伤害它的孩子。我下意识去拉了一下细白线，想放着一只小麻雀。这时，那一只老麻雀像一块石头一样，冲到我的眼前不停地叫着，我知道这是它的母亲，只有母亲才这样勇敢无畏。等看到我把细线拉断，送掉小麻雀小红爪的细线后，小麻雀飞速跑到母亲的身边，我不再忍心看它们了，我扭转头，回到屋内，躺在竹床上……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俄国作家诸格涅夫的作品《麻雀和猎狗》，森林里一只老麻雀为了救起跌落在树下的小麻雀，竟然不顾生命安危，与猎狗斗争起来，坚强地保护着它的孩子。这是一种母爱的表现，此时的事情，不也是一样吗？麻雀虽小，但是为了孩子，它表现出来的母爱，却是有着惊人的力量。这一天的黄昏，孩子的母亲竟也像一只麻雀妈妈一样，回到了家，孩子的心也安宁了。如今，每次下午下班之后，我路过通往家里的长街时，在一家餐馆前的樟树上，当我听到“叽叽喳喳”的一大群麻雀的叫声时，内心总泛起一丝温暖和敬畏之情。
作者简介
高伟俊，男，中学高级教师，江西省首批援疆支教教师，江西省九江市作协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九江分会理事，中国·鄱阳湖文学研究会会员兼《鄱阳湖文学》杂志编委。曾有小说、散文、诗歌发表在《文化月刊》《散文百家》《散文选刊》《浙江作家》《浙江工人日报》《金华日报》《浔阳晚报》《江南游报》《长江周刊》等各类国家级、省市级报刊上达几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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