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进父亲的暮年
暮年的父亲
他斜靠着沙发,发出轻微的鼾声
一根点燃的香烟静止在手中
半截长长的烟灰,终于把持不住
落在了他的裤腿上
他的喉咙不时响起低沉的咳声
像几声闷雷滚过低垂的夜幕
终究没有爆裂开来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垂下头颅
烟雾在灯光下弥散,笼罩着他
像硝烟中一个疲惫不堪的战士
他的颓丧正在逐渐加深
香烟快燃到根部的时候,他陡然醒来
眼睛浑浊,全是英雄迟暮的苍凉
没有拍去身上的烟灰,又昏昏欲睡
落进他生命里的尘埃又多了一些
二叔家盖了新房
在乡间,一幢崭新的两层小楼立起来
一块荒芜多年的地便得到了救赎
这,比救赎一个内心荒芜许久的人
容易多了
他的儿子挺着鼓鼓的肚腩
站在新房的大门口咧嘴笑着
他满面春风地给客人,一一敬烟
这一切并不能揭示生活的省略部分
那些大剂量的苦,高密度的难
你看不到的,他病了多年的儿子
早不久才有了好转的迹象,此刻
正忍受三十三岁还单身的巨大孤独
你看不到的是,他心脏里的起搏器
经过几年的磨损,已越来越旧
花甲之年的苍老与喜悦毫无保留
他的忧伤与隐痛,讳莫如深
客人们一个劲地夸赞新房的气派
我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我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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