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58)无用的洞见
读通鉴(158)无用的洞见
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四年辛酉,公元61年
春,明帝近出观览城第,欲遂校猎河内;东平王刘苍上书劝谏;皇帝览奏,即还宫。
秋,九月,戊寅,千乘哀王刘建薨,无子,国除。
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以河南尹沛国范迁为司徒,太仆伏恭为司空。伏恭,伏湛的侄子。
陵乡侯梁松坐实怨望、匿名飞书诽谤,下狱死。当初,皇上为太子,太中大夫郑兴的儿子郑众以通经知名,太子及山阳王刘荆都通过梁松送缣帛给他,郑众说:"太子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的严格规定,蕃王不宜私通宾客。"
梁松说:"大人物的心意,不可逆。"
郑众说:"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于是不前往。等梁松败,宾客多坐有罪,唯有郑众没有一个人的供词涉及他。
注:郑众是真正的守道学者,守正而死,不是俗儒所能理解的,梁松等人人价值观就是有利必趋,有害急避,然而,人的祸福,大多数并不是自己能决定左右的,守正就是一条价值观,怎么死?自己控制。
于阗王广德领诸国兵三万人进攻莎车,设计诱杀莎车王贤,兼并莎车国。匈奴发诸国兵围于阗,广德请降。匈奴立贤的质子不居征为莎车王,广德又进攻而杀,改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
东平王刘苍自从以皇帝至亲的身份辅政,声望日重,心中常不自安,前后多次上疏称:"自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乞上骠骑将军印绶,退就蕃国。"言辞特别恳切,皇帝于是同意刘苍还国,而不接受他交还上将军印绶。
永平五年壬戌,公元62年
春,二月,庚戌,刘苍罢归藩。皇帝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掾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
冬,十月,皇上行幸邺城;是月还宫。
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云中。南单于带兵击却。
这一年,发遣边民在内郡者,赐装钱,人二万。
安丰戴侯窦融年老,子孙纵诞,多行不法之事。长子窦穆娶内黄公主。矫称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离婚,以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妻。刘盱被罢妇家上书言状,皇帝大怒。尽免窦穆人等官职,诸窦为郎吏者,皆带着家属归故郡,独留窦融在京师;窦融过不多久也薨逝。后数年,窦穆等人复坐事与儿子窦勋、窦宣皆下狱死。久之,下诏允许窦融夫人与小孙子一人居雒阳。
注:窦融和马援是两个不同价值观的家族,窦家和马家的子女的价值也相差很大,马太后处处谦恭看出马援对子女的要求很高,是冲着人生在世要为社会作贡献去的,而窦家则是冲着富贵去立身的。
永平六年癸亥,公元63年
春,二月,王雒山出宝鼎,献给皇帝。夏,四月,甲子,下诏曰:"祥瑞之降,以应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鼎象三公,'岂公卿奉职得其理邪!其赐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诏书,禁人上事言圣,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拒绝不报),以示我不愿意被谄媚的小子欺骗愚弄。"
冬,十月,皇上行幸鲁;十二月,还幸阳城;壬午,还宫。
这一年,南单于適死,单于莫之子苏立,为丘除车林鞮单于;数月,复死,单于適的弟弟长立,为湖邪尸逐侯鞮单于。
永平七年甲子,公元64年
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阴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后。
北匈奴犹盛,数寇边,遣使求合市;皇上希望与其复交,让匈奴不复为寇,同意与北匈奴互市。
以东海相宋均为尚书令。当初,宋均为九江太守,五日一听事,全部交由省掾、史去处理,关闭督邮在府内,属县无事,百姓安业。九江地区过去经常有恶虎,经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宋均下令属县说:"夫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无再发生虎患。
皇帝听闻宋均贤名,故任以枢机。宋均对人说:"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就能止奸;然文吏习为欺谩,而廉吏清在一己,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宋均要叩头争之,时未可改,久将自苦,乃可言耳!"没等到上言,就被迁任司隶校尉。后来皇上知道他的言论,追而善之。
注:明帝喜察,而宋均则和皇帝反则来,他只抓高级的官员,大多数事就交给这些人去处理,不让督邮下去摸查民情。东汉督邮是一种搞纠察的官员,三国时刘备得了一个小官,就有督邮下来给他脸色,被张飞一顿打,这些事件反而让刘备自己内心里也觉得大汉需要新的血液。
宋均有能力,但做事的风格明帝并不喜欢,明帝喜欢表达自己有洞见,洞见有很多时候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你洞察了县里的官员的所有情况,就能让这些官员执政水平提升了吗?并不能,官员们组织打虎,虚耗了国家大量的钱财,但是虚患却不见少,宋均不让官员参与,反而民间老百姓自己会找到办法解决这些虎患。
问题本身就是各人看法和观点,有的人觉得戴口罩是一个问题,有的人却认为戴口罩是一种自救,观点一至是教化的结果,不是纠察问题的结果,宋均的观点,明帝觉得有道理,却不能用。
永平八年乙丑,公元65年
春,正月,己卯,司徒范迁薨。
三月,辛卯,以太尉虞延为司徒,卫尉赵熹行太尉事。
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单于欲令郑众下拜,郑众不为屈。单于围守,闭之不与水火;众拔刀自誓,单于担心而止,于是改发使者,随郑众还京师。当初,大司农耿国上书说:"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换大使,内怀嫌怨,欲反叛,密使人诣北虏,令北匈奴遣兵相迎。郑众出塞,疑有异;伺候,果然抓得须卜的使者。于是上书说:"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于是开始设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
秋,郡国十四大水。
冬,十月,北宫成。(明帝还是建了宫殿。)
丙子,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罪各有差。楚王刘英奉黄缣、白纨诣国相说:"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这事上报朝廷。
皇帝下诏报说:"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齐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初,皇帝听闻西域有神,其名叫佛,因遣使到天竺求其学问之道,得其书及沙门回国。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认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练精神,以至为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精于其道者,也号沙门。于是中国开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刘英最先好这一套。
壬寅晦,日有食之,既。下诏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密封奏事,各言得失;皇帝览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下诏说:"群僚所言,皆朕之过。民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辣然兢惧;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北匈奴虽遣使入贡,而寇钞不息,边城昼闭。皇帝议遣使报回北匈奴的使者,郑众上疏劝谏说:"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土之人绝望中国耳。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复遣之,虏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摇,乌桓有离心矣。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势,万分离析,旋为边害。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虽勿报答,不敢为患。"皇帝不听从,再次派遣郑众前往北匈奴。
郑众借机上书说:"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强。"皇帝不听。郑众不得已,既行,在路上连续上书固争;下诏切责郑众,追还,系廷尉,碰上大赦,得归家。其后皇帝见匈奴来人,听闻郑众与单于争礼之情状,于是再次召郑众为军司马。
注:郑众和宋均是明帝时真正敢于在行为上纠正皇帝的,其他人趋利避害,他们守正而行之。皇帝派使臣去北匈奴,郑众认为这件事不符合守正之道,他固争,差点下狱死。明帝被北匈奴连年寇边弄得有些烦,指望能过使者能让北匈奴有所收敛。郑众却认为北匈奴天性如此,改不了的,战略上对他们妥协没有任何意义。
匈奴这样的国家,以放牧为生,一旦碰到灾年,他们牛羊没有水草,就会生存困难,他们只有靠抢劫和在西域收租来缓和生存困境,汉武帝时西域被汉朝保护,匈奴就衰弱了,东汉初,光武帝为休养生息,北匈奴再次得到西域的补血,所以有力量不断寇边,一方面证明给西域各国看,让他们不敢反抗,一方面也想从汉朝得到更多的财货。后面班超收复了西域,匈奴就复衰弱。
永平九年丙寅,公元66年
夏,四月,甲辰,诏司隶校尉、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已上、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闻。
这一个,大有年。
赐皇子刘恭号为灵寿王,刘党号为重熹王,都没有国邑。
皇帝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孙,莫不受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号"四姓小侯"。置《五经》师,搜选高能以授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
广陵王刘荆复呼相工谓说:"我貌类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诣吏告发,刘荆惶恐,自系狱,皇帝加恩,不考极其事,下诏不得臣属吏民,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谨宿卫之。刘荆又使巫祭祀、祝诅。下诏长水校尉樊鯈等杂治其狱,事竟,奏请诛刑。皇帝怒说;"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
樊鯈对答:"天下者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臣等以刘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耳;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皇帝叹息称赞他。樊鯈,樊宏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