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昌/笨鸡蛋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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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鸡蛋

张国昌

这段时间，身体出了毛病，蛋白跟不上。医生建议我每天吃两只鸡蛋，并特别嘱咐说，最好是笨鸡的。

笨鸡在我们这里也叫土鸡，作为农村里长大的孩子，我一直对“笨”与“土”有着避讳。记得十八岁那年，从大山里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走进大学校园时，许多同学象观赏奇禽异兽一样看着我，极大地伤了自尊，我心里明白，他们嫌我“笨”和“土”哩。

事实上，从小一直铆足了劲儿发奋学习，还不就是为了脱去了从人老几辈子遗传到自己身上的“笨”与“土”？于是，在大学里，一边如高尔基说的，象一个饥饿者扑在面包上，贪婪地从书本里汲取知识，一边邯郸学步一样悄悄地注意着城里人的行为举止，学他们绅士的模样。渐渐地，自觉也精明和洋气起来了。第一学期回家，就觉得家里的土坑有些脏，吃饭也不愿再端着海碗到门外的粪堆旁骨堆着（河南方言——蹲的意思）狼吞虎咽了。

假期的一天，我站在猪圈边儿上刷牙，正在喂鸡的邻居刘嫂看见了，笑着说，咦，真成了大学生、城里人，嘴里会吐白沫了。我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抢食的老母鸡，才赶忙无话找话地说，你知道不？现在有品种鸡，叫生产白，能天天下蛋，还比笨鸡蛋大得多。刘嫂一听，忙凑过来问，真的吗？你在城里要是再见了，捎回几个鸡娃来，让俺也“科学科学”。我心不再焉地点了点了头，却为自己见过大世面自豪得一晌没住嘴地哼流行歌曲。

后来，我没有给刘嫂买品种鸡，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发现，到处都成了品种鸡，下的鸡蛋个儿大皮红，煞是好看，吃着也挺香。心中不由赞叹小平同志那句名言——科技就是生产力，说得真好啊。

再后来，科技的威力越来越大，品种鸡也有了分工，有蛋鸡和肉鸡，蛋鸡是不停地下蛋，一天下一个甚至两个，肉鸡是只管长肉，三个月就长到四五斤。当然科技不仅仅对鸡起作用，转眼之间，凡是我们需要的东西似乎都插上了高科技的翅膀，走进超市看一看，物产的丰富，几乎超出了常人的想象，我看到一个超市的广告词——你需要的，这里都有。想想，还真是！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又突然发现，科技这家伙不仅给我们以丰富的物质享受，还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可怕的事儿。新鲜嫩绿的蔬菜有巨毒的农药残留，白白的面粉里有几十种添加剂，肥硕的猪肉鸡肉里有致癌的物质，流到下水道的泔水还能再炼出食用油来……人们开始恐惧起来，如此高科技下去，我们还能吃什么、用什么？

大家终于害怕吃品种鸡的蛋了，菜市场的门口多了几个农村打扮的妇女，用手工编的藤篮儿盛着小小的笨鸡蛋，价格咬得很死，两元一个，爱买不买。

周末，我一边吃着妻子给我专门炖的笨鸡蛋，一边监督女儿在做补习班老师布置的奥数题，我发现她很不高兴，就问，怎么了？

她说，爸爸，你知道笨鸡蛋为什么好吃吗？

我说，不知道。

她说，因为笨鸡吃的是它喜欢的青草与虫子，不是人工饲料。

我说，是啊，那又怎么啦？

她说，我也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