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夏威夷大岛游记 (上)
【前言】不管疫情如何,如果生活中只有病毒和与病毒有关的信息,我们就已经被病毒打倒了。所以我写游记,让病毒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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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我们一家人去夏威夷大岛旅行,临行前非常犹豫,因为那时候疫情的严重性开始在媒体暴露,我给我们在大岛订的民宿女主人Joy打电话,问她介不介意我们前往,她热情乐观的邀请我们继续行程,我们就决定按原计划出行。
这是我第四次去夏威夷,但是第一次去大岛,大岛之所以被称为大岛,是因为它是夏威夷群岛中最大的岛,也是美国最大的岛,土地面积约有一万四百多平方公里,但是人口稀少,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8户人家,大岛也是夏威夷最年轻的岛,由海底火山爆发形成,只有一百万年的历史,相对地球45亿年的历史,它真的是个新生儿,而且因为大岛上的火山还在继续活跃,喷发的岩浆不断扩大岛的面积,它也像个孩子一样在生长中。
大岛没有其他夏威夷岛精致,它更粗糙一些,从机场开车出来,路两边是黑色的荒漠,咋看上去似乎是黑色肥沃的土地,其实是火山石,从山顶喷发流下来,冷却后堆挤在一起,像一大块一大块的黑泥土。焦热的阳光晒着这大片的石头地,没有花草,只偶尔的有一株扭的奇形怪状的小树从中间挣扎着冒出来。
我们第一天住在机场附近的Kona,Kona是大岛的两个小城之一,不过由于我们倒时差,先在酒店睡了一觉,天黑后才出来逛,除了海边极其巨大的树木,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二天,我们去了Kaloko-Honokohau国家历史公园,这个公园保留了早期夏威夷土著的遗址和鱼塘,早期的土著因为畏惧火山的威力,远离湿润的山林,居住在荒凉的海边,这里可看之处不多,但是公园南边有个小海湾,浪平水浅,水非常的清澈,黑色火山石平坦的伸在水底,一群群的鱼被浪推涌着,荡来荡去,其中一群鱼像一根根翠绿的细管子,站在岸边就看的很清楚。
我们随后去了沃尔玛补充物品,顺便看了口罩,却发现卖光了,夏威夷本来就对口罩需求非常少,加上疫情的消息传播,买不到口罩也很自然。
(开往Rojo咖啡农场民宿的路)
这一天下午我们开车去订的民宿Rojo Coffee Farm, 大岛最著名的特产是科纳咖啡,据称是全世界最醇美的咖啡豆,我们的民宿就是一个咖啡豆农场,我和孩子们都很期待。农场在山上,上山的路崎岖狭窄,在一个个农场间拐弯,幸好我们租了四驱吉普车,不然要担心底盘被路上的石头碰坏。不过山上和火山石的海岸完全不同,满目都是绿叶、花朵和果实,果实和花朵坠得树枝向下弯,果子成熟了,无人采摘,随意的掉在地上,蜜蜂嗡嗡的飞舞。
到了Rojo农场,他们家的入口路笔直向上,两边夹着高大的国王棕榈树,农场不大,坐落在青翠的山坡上,两栋房子坐落在咖啡树、果树和绿草间,我们住在下面的那栋,Roy在门前廊柱上挂了一串香蕉欢迎我们。热情美丽的Joy是华人,在北京长大, 邀请我和她去摘蔬菜包饺子,Roy带着我老公和孩子逛农场,指点给他们看各种水果树、咖啡树、火山岩浆形成的小山洞,还有后山的丛林。我和Joy摘了一些她种的茴香和韭菜,站在阳光里,我忍不住一遍遍的闻新割下来的蔬菜那股浓郁的香味。
当晚我们一起吃饺子,房子四面有窗,看出去都是浓郁的热带植物,但以餐厅的视野最好,坐在桌前,看着青翠的山坡连绵下去,变成海岸,连接着无垠的蓝色大海。我们一边聊天,一边看着海上日落,云朵变成橙色紫色,太阳慢慢沉下去,在最后一刻,仅剩的一点儿橙黄落日和海的蓝色交融,闪现片刻的绿色,然后沉没在海平面下。
(农场房子门口的夏威夷果树,树后一排排的矮灌木是咖啡树)
我们惬意的吃着聊着,Roy今年60多岁,在纽约长岛长大,在斐济做过救生员,在美国本土做了很多年的消防员和急救员,他给我们讲了很多他眼见的死亡,包括80年代艾滋病流行时的艾滋病患者自杀。 他曾两次救回一个自杀的女人,但她第三次自杀,事先打扫整理好家里,把腿套在黑色大垃圾袋里,因为她知道死后肌肉失去控制,可能会留下一片狼藉,然后喝下毒药和酒,这一回Roy没能救回她。还有一次,一个五岁的孩子失足掉入海里,他的父母跳下去救他,却自身难保,然后一个警察又跳下去救他们,当Roy他们赶到后跳进海里救人,但最终只有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Roy谈起这些时一点儿伤感都没有,反而是叙述的非常幽默。他和Joy都有勇敢的心。Roy的祖父十四岁从德国移民岛美国,从屠夫做起,后来开办屠宰厂,他的父亲也是消防员,农场房子里挂了一些Roy自己的油画作品,其中一幅画的是他和父亲试飞他父亲自己手工做的飞机。他没有像他哥哥那样上名校,成为建筑设计师,他从来不是好学生,到高中时依然不爱学习和读书,他的爱好是航海和冲浪,所以他漂泊到斐济,在那里如鱼得水的生活了很多年,等他多年后读到一本关于航海的书时,他一气读完了,感叹原来书是这么好的东西,只是学校里老师让读的书都不适合他。他现在的家里有一整墙的书。
Joy和Roy一样,经历丰富,在定居夏威夷之前,在建筑公司工作,开过饭店,只身到东欧闯荡,Joy很美,但不是我们传统审美的那种苗条精致的美,她健壮匀称,皮肤被晒成浅棕色,不掩饰自己的感情,说话爽朗直接。我看过Joy在海中和海豚游泳的视频,宛如美人鱼一般。Joy还曾经冒险潜水去营救一只卡在海底石洞里的海龟!
(和Roy & Joy的合影)
Roy和Joy都坚持走自己的路,比一般人更勇敢一些,更开放一些。有这种态度,生活有时会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刚搬到夏威夷时,想当救生员,但是朋友们都告诉他们不可能,因为救生员向来是夏威夷人(在夏威夷,有夏威夷土著血统的人才被称为夏威夷人)的专有工作,任何外人都不能染指。但是2014年日本大海啸时,地震波一直传到夏威夷,大岛近岸的房屋都被摧毁了,Roy和Joy开着他们的皮卡下山去帮助海边的人们,后来当他们看到报纸的招救生员的广告时,打电话过去询问,负责招聘的人正好是协调上次地震救援的人,记得他们俩,给他们俩面试的机会,他们通过了面试,成为救生员。现在他们不仅当救生员,还经营自己的科纳咖啡农场,还把农场的一栋房子改成大受欢迎的民宿,
我们喝着美味的科纳咖啡,和他们俩聊天,每次都能聊很久,他们并不是普通意义上很成功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过着程式化的生活,而他们两个认认真真的对待自己的生活, 不肯凑合,总是尽力按照自己的心意和兴趣生活,过得有声有色,比起和成功的人相处,他们给我更多乐趣和启发。
夏威夷有太过充沛的日照和雨水,是植物的天堂,农场上的橙子、柚子、木瓜和百香果每天都在结新果子,Roy和Joy让我们随便摘。 从树上刚摘下的木瓜在冰箱里冷一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是难以形容的鲜甜,还有百香果,我从来不知道新鲜的百香果是那么恰好的调和酸、甜和辣,我也不知道原来百香果是结在藤上的,你只要等它掉下来就可以了。百香果拿刀切开,吸里面的汁水,满口生香。 哦,还有新鲜的小香蕉,那么甜那么绵! 可惜新鲜的水果实在太多,我们吃不完,挂在门口的大香蕉串成熟的味道吸引来绿色的小蜥蜴和我们一起分享。
(看到香蕉后面的小蜥蜴了吗?)
农场的夜晚非常的寂静,这一带居民很少,山下路边零星的两三家店晚上过了七点就关门了。在黑暗中,小虫子、树蛙的叫声和风摇动树梢的声音像浅浪一样浮动。孩子们睡着后,我独自走到外面,邻居农场的房屋灯光都熄了,周围是我自童年乡下生活以来从未经历过的黑暗,满天都是星辰,一颗比一颗亮,北斗七星正好悬在头上,还有其他无数的星座都在璀璨的显现出形状,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为什么古人能够想象出那么多星座的名字和神话,没有人能面对这样广袤而璀璨的星空而不浮想联翩。
半夜里,我睡不着,又起来看星,这时北斗七星已经移转到南边,银河清晰可见,星群明亮的几乎耀眼,游泳池里倒映着无数星星。星星如此之亮,以致我再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还有星光留下的点点白影。
山上有野牛和野猪,某天夜里,我听到一头野牛沉闷的吼声,白天问Roy,他说那是野牛在召唤同伴,这些野牛很聪明,每年他和Joy离开夏威夷去旅行后,它们会成群来到他们的农场,悠闲的住下来,Roy的朋友有一次过来看望,发现有二十多头野牛睡在房子前,他以为他们的咖啡农场变成了牧场。
农场离著名的two step浮潜胜地很近,开车下山,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two step在一个国家历史公园旁边,公园里的神庙是以前的庇护所,在早期夏威夷土著部落,任何犯罪的人如果能在追捕他的人之前进入庇护所,就会被赦免罪行。神庙的南面沙滩有火山石形成的天然游泳池(tide pool),海水涨潮时灌进海水,小孩子可以在里面自在安全的游泳。 神庙的北面是two step,那里有一个小海湾,水清澈而浅,我看到一只大海龟悠闲的一直游到岸边,直到看见小孩子们的脚,才好像觉得自己游错了,又掉头回去,two step也有tide pool, 比南面的更浅,更适合小的孩子玩,不过我们在那几天风浪比较大,浮潜时浪很大,一直把人往外卷,几乎难以爬回礁石岸上。
浮潜结束后,我们在农场山下的11号路边的一家fish and chips小餐厅吃饭,时已黄昏,孩子们一人一大碗刨冰,坐在后院,树丛间挂着串串小灯,从枝叶间看去,海那边的天空已是紫色。吃完饭,孩子们买了大岛的特产,一种叫驴粪球的巧克力,听名字就知道外观和大小了,虽然名字不雅,但是味道很不错。
后面两天我们随意的闲逛,沿11号路向南,去了号称是夏威夷最后一个渔村的Milolii,不过村子里除了有很多报废的车,其他并没有什么特点,回到11号路,再向南开,右边有一条分支小路,叫road to the sea (通往大海的路),这个名字很诱人,我们于是拐上这条路。这条路非常非常不平,刚开始两边还有树木,渐渐路开始变成野路,人在车里上下颠簸,如果我们不是开四驱吉普,根本无法通行,路边的树木最后完全绝迹,两边全是黑色的火山石荒漠,但时不时还见到标牌写着“私人领地,禁止入内”,但隔很远见不到人烟,偶尔见到一所房屋,屋子周围主人栽了几株植物,成为荒漠里的一个小小据点。但我无法想象生活在一片荒凉的火山石上是怎样的日常生活。
随着人烟的完全消失,大海依然还没出现,我开始担心,但是老公和孩子们兴致盎然,开了很久很久,我们终于见到前面有一辆车,我心中稍觉安慰,但是等我们接近那辆车,才发现只是具报废车的尸骸,玻璃破碎,油漆早已脱落。
我们终于开到了路的尽头,放眼望去都是黑灰色的火山石,无声无息的延绵,彷佛天地间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翻过坡,走到海边,惊喜的发现一个美丽的黑沙滩在等待我们,海浪层层扑来,孩子们在浪里跳跃。沙子极其绵软,闪着光,再一看,原来不完全是黑色,是黑色和绿色沙子的混合,越靠近岸,绿沙越多,绿沙是半透明的深绿色, 每一颗像一粒小宝石。我读过的游记和导游书都说大岛有一个绿沙滩,但那是在更南面。原来我们的探险发现了第二个绿沙滩!
后来我们沿11号再向南开,路过了美国的最南点,那里直对南极,不过我们没去,我们去了那个著名的绿沙滩,想看看那个沙滩是什么样。从11号路下来,周围是牧场,无尽的绿草地和懒洋洋的牛马,视野开阔,景色很壮观,我没有去过内蒙草原,但我想象大草原应该就是那样。
到了绿沙滩的停车场,我犹豫要不要付钱坐当地人的皮卡去沙滩,停车场离沙滩还有几英里的路,所有的游记和导游书都说这段路是非常的难开,不能算路,只是在山坡、荒草、泥沼和沙子间辨认方向,建议坐当地人的皮卡。当时已经快五点钟,六点多一些就日落了, 我担心我们在日落后迷路,但是老陈经过刚才road to the sea的探险,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跃跃欲试。我们于是自己开进去了,这段路果然难开,Road to the sea是路上石头太多,经常轮胎卡在石头间上不去或者下不来,而绿沙滩的路面经常是倾斜的,有时候车半边倾倒,我们抓住车上的把手,唯恐翻车,而且所谓的路只是当地人皮卡压出的车轮印,淹没在长草和沙子里,有的是陈年旧印,路其实不通,或者太过崎岖,四驱吉普底盘虽然高都过不去。
(车后的草地就是我们开过来的路)
等我们终于开到绿沙滩时,天已经暗下来,我们逗留了一会儿,就往回开,回程更难,因为已经看不清车印。虽然风景很美,老实说,我基本都在紧张的盯着路,没有欣赏风景。等我们快开到入口时,一辆吉普车刚开进来,一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女友往绿沙滩开,他看到我们,放慢速度,从窗口问我老公:”How was it?”,老陈还沉醉在越野的兴奋中,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们:非常好!快去吧!年轻人不太确定开走了,我看着他们在昏暗中前进,心里想他们不会中途卡在哪儿,骂老陈吧!但是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得到一次奇妙的冒险。旅行中最难忘的往往是那些不太顺利的部分,事后回想时当时的紧张都变成了兴奋,不安变成了惊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