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虞舜大帝》（31）粥之宴

第三十一章 粥之宴

平阳，尧宫。

今天是帝尧的七十大寿。整个平阳一派喜气。

白发飘飘的尧端坐于龙床之上。说是龙床，其实不过就是屁股底下铺了一张龙须草编织的席子，上面盖了一张色彩斑斓的豹皮。帝尧面前的龙案之上，摆着一块象征权力的玉璧。尧的冕旒之上又新镶嵌了一颗红色的宝玉，一身镶边的黑色葛布宽袍。尧的样子显得威严而慈祥。

众臣位列两旁，四岳大人，大司徒契，大司农弃，大臣晏龙和主掌刑法的皋陶、以及掌管宫廷典章礼乐的大臣夔，还有英气逼人的钱铿将军，他是负责把守平阳都城的。此外，那负责治水的崇伯鲧，孔壬，以及大腹便便的獾篼，还有那素有饕餮之称的放齐也都凑齐了。

典乐官、大乐正夔长声儿发出号令：“吉时已到——众卿为圣上祝寿——”

大臣们便纷纷上前为尧祝寿。众臣齐声颂道：“祝圣上寿与天齐！”

坐在龙床上的尧欠起身，朝众臣连连摆手：“罢罢罢，且慢且慢且慢，众卿这样的祝贺，放勋实在是愧不敢当啊。不如换个别的说辞也罢。”

众臣相望，不知该说什么……

大司农趋前作礼；“微臣祝圣上富有天下财富！”

尧：“不，这放勋亦是不敢当啊。”

大司徒趋前作礼：“微臣祝圣上子孙满堂！绵绵不绝！”

尧长叹一声：“放勋还是不敢当啊。”

羲仲：“圣上，您这也不敢当，那也不敢当，微臣真不知圣上之意究竟是为何呀？”

羲和：“是啊，圣上，世人哪个人不求长寿、富有、子嗣旺盛啊。可圣上却坚不受这三样祝贺，这究竟是为何？”

尧：“你们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长寿、财富、多子多孙，这三样大好事乃是人之所求。这能有什么错呢？可天下万事万物，那都是有个度的。就拿养育儿女繁衍子孙来说吧，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非生育不能繁衍部族，非生育无法强盛国家。然而，天下的事情总是有一利必有一弊，一个家庭，若生育过于繁多，势必会让做父母的负担、以至于忧惧重重啊。”

众臣们觉得有理，频频点头……

尧：“至于财富嘛，谁都知道是个好东西，然而，当一个人拥有了太多的财富之后，反到说不定会促生贪欲，成为一件坏事情，至少会生出许多想不到的事端啊。”

众臣又频频点头……

尧：“还有这长寿之求，自然也是人皆向往之的，然而如若一个人活得太长、太久了，那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至少会无形中成为别人的拖累，甚至还会少不了受到些本不该有的屈辱，话再说白了，那就是免不了惹人嫌嘛！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司徒：“圣上所言极是！只是……微臣看不出，这些跟圣上有什么关系？”

大司农：“大司徒说的是啊。”

尧：“不，说到根子上，其实都一个道理。孤家何尝能例外呢？所以说，在孤家看来，这三件事，都不足以修养清净无为的德性，若硬要去苦苦以求，那就肯定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烦恼和焦虑啊。这，就是孤家无法坦然接受众爱卿如此祝愿的道理所在啊！”

羲和：“圣上说得有理啊！”

羲仲：“圣上真是虚怀若谷！”

尧：“人生百年，转眼成空，只有返本归真，那才是人这一生真正的意义所在。难度众卿不以为然吗？”

和叔：“圣上说的是啊。”

众臣：“圣上英明啊！”

尧：“今日乃孤家之寿辰，孤家特意聊备薄宴，宴请众爱卿！”

尧说着，“啪、啪”地拍了两下手……

一排宫女端出一只只不小的陶罐来。

几个宫女给大臣们面前的几案上分发陶碗。随后，几个宫女用木勺将大陶罐里的稠粥舀到大臣们面前的一只只陶碗里。

众臣纳闷地望着陶碗里热气腾腾的稠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尧微微一笑：“孤家亲手煮了一大锅粥，是用小米、黄米、糯米、杂豆等八样东西熬制而成，乃是八宝之粥啊。请众爱卿一同进食，如何呀？”

众臣：“谢圣上赐宴！”

尧：“众爱卿都不必客气，请一起用膳吧！”

尧首先端起粥碗喝粥，喝得吸哩呼噜有声。尧抹了把胡子，抬起头来看看众臣。众臣只是看着他，都僵坐不动。

尧几分诧异地：“都别愣着啊，喝啊？啊？大家都喝啊？”

群臣这才醒悟过来，争先端起陶碗来喝粥，顿时，朝堂上下一片吸溜呼噜之声……

尧看着喝粥的众臣，捋着胡须满意地笑了。

孔壬放下陶碗：“圣上！圣上乃是主宰天下之君。圣上龙体安康关系社稷安危，百姓福祉，尽管圣上推辞有加，微臣还是得从心底里祝福圣上寿与天齐啊！”

尧一丝苦笑：“话说三遍淡如水，总之一句话：岁月不饶人呀，天地万物兴衰荣枯，本都是有个定数的。孤家今年七十岁了，日近黄昏啊！你们也不用哄孤家开心。寿与天齐，不过是个讨人高兴的说法而已，孤家以为，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趁孤家还没有老糊涂，早一点把社稷大事安排妥当，不然到时候难免措手不及，这才是件正经事啊。如果众爱卿能明白孤家的意思，那今日这一餐粥，孤家就算是没有白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