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石小，父爱至深

看到那句“你的家中总有一些物件与父爱有关”时，心蓦然一顿，想起了家里的磨刀石。

小小的磨刀石，是个极其普通的物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是在城市里，随着那些批发市场被关，菜市场被挪，想找这样的一个物件，反倒成了件难事。

家里的磨刀石，是爹从老家带来的。这本也没有什么奇特，只是平素粗心惯了，且只要爹娘在，也不操心做饭的事情，知道家里有这么个东西，已是很久之后了。

有一天，从客厅走过的时候，发现爹真在全神贯注地在磨刀石上磨刀，就突然间想起小时候下雨天或者晚上睡觉了，看见爹就着微弱的灯光认真地扎笤帚的神情，可是岁月如梭，同样的神情下，却是不一样的感觉，那个时候爹好年轻啊，现在，早已白发如霜了。

想起龙应台在《目送》里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就是一场又一场的送别。一场一场的送别，让岁月染了尘，爹的发染了霜。真不知道该感慨人生如梦还是该欣慰还有爹在护我岁月静好。

凝神间，碰上了爹抬头的目光，惊慌间收回了目光，掩饰着刚刚的神情问他，“咱家里怎么有个磨刀石？”爹就用知女莫若父的口吻回答，“你知道啥呀，这是我几年前回家的时候买的。”晒然间的惭愧一起涌来，就像总也发现不了他的头疼慢热，不知道他的腰酸背痛，总是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才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很愧疚地告诉我，“你不忙的时候去药店买点儿药！”也从来都不会说要去医院，想着我要操心孩子，为人父母，只想能够尽己所能去帮助孩子，如若不能，便生看不中用之恨。

家里缺什么东西，总也不知道，惭愧于自己的不知，更受之有愧的是，年轻时的爹，为了生计，常年不是在田地里刨食就是挖着两把油手替人修车，东抓西刨地为了一家人的温饱着急着，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做饭，回到家都是娘做好了饭塞到他手上，因为受过饥荒，所以他一辈子不会挑食，甚至把这种理念都渗透给了下一代的下一代，连孩子都常常说，“姥爷都说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自己不会做，也不会挑，有一口吃的就很满足。可是老了老了，为了子女背井离乡，竟然把半生都不会的东西学会了，下班回家，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着烧饭，忙碌着洗涮的父亲，常常有一种幻觉，不知道年轻时的爹更真实一些还是现在的爹更真实一些，总觉得人生很奇妙，总会要在后半生为前半生补课，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或者是排斥的东西，都会重头再来。

所以常常想不通，那样笨拙的父亲，怎样学会了还需要些技能的做饭，又是以怎样的忍耐力忍受了这日复一日的重复与繁琐？年岁渐长，终于明白，爱无所不能，它能够改变一个人，使他无所不能。《淮南子》曰：“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父亲的爱，是不图回报的，纯粹的，为了子女，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曾经为了供养三个孩子读书，父亲想尽一切办法去赚钱，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永劳无宁，如《诗经》中说：“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劳瘁使他没有时间去琢磨做饭。年老了，衰老让他力不从心，想去干力气活也干不动了，所以他常常懊恼地说，“老不中用”了，于是一头扎进了厨房，觉得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有用，能为孩子提供帮助。

所以他默默地担起了柴米油盐，买菜做饭，甚至是磨刀需要的磨刀石，也默默地从老家买来。只知道他每次回来时的行李无比沉重，当然他也是自己使劲地拉着连个出租车都舍不得叫，而我也终于明白那沉重的行李里，塞着有磨刀石这样的东西，把爱的角角落落都塞满了。

“做人如潮水，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便涌来，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我便退去。”父爱，就深沉如这潮水，而在我想起来还有这样的一个节日，让人对被忽略惯了的人有所记惦的时候，爹已然潮水般默默地退回了老家的旧屋里，过他内心认定的晚年生活，其实一个遵旨，就是无非不给孩子添负担，所以他宁愿一个人孤苦地守一院老屋，守着一个人的一日三餐，过四季人生。

“父爱，与母爱完全不同，他更含蓄，更无言，如山一样。”山一样坚毅，海一样深沉，在这样的日子，致敬最深沉的敬意，也谢谢你的养育之恩，厚爱之情！

2019.6.14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