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之幸

人们常说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会生根。可是事实上，人生飘忽间，最像的是蒲公英，风吹到哪里就是哪里，丝毫由不得自己。

哪里还有丝毫关于根的感觉，也无非，就是随遇而安，由境遇决定命运罢了。

各自飘零，各自天涯！

所以，每一次，当曾经教过的学生能够再次取得联系，淌过二十年的风雨，穿越人生的身世沉浮，总是会感慨运命的奇妙，“有缘的人总是会重逢”！笃定，坚信，就在每一个那样的时刻。

像极了极喜欢的手串珠子，呼啦一下就散了，零落何处，随意四散，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带着遗憾与失落就放弃了，但总有些失落、施然无法排遣，像愁怨的思绪，就那样缠绵不休着。

然而忽然有一天，不经意间，就找到了一颗。也许某一日，就又有另外一颗，珠子越来越多的时候，那种失落与施然就消散一点儿，然后那种欢喜与圆满在心间就又多了几许。

想起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上课点名要念到的名字，提问题要提到的名字，发卷子要念的名字，收发作业要念的名字，批评时要叫的名字，那些带着青春的笑靥与纯粹的名字，像是心湖里的涟漪，每叫一次那些名字，激荡的美好与熟稔亲切就越多。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再提起那些名字，还是会想起和这个美妙的名字相对应的可人的笑脸，还会记起每个人的神情特征，每每感慨自己的记忆功能无比强大的时候又恍惚间觉得与丢三落四的自己那样不搭边，又想起一句话说，“人们总是会记住自己想记住的东西”，原来是因为无比重要，才需要刻意去铭记，不想忘怀，哪怕是时隔经年，跨越二十多年，依然清晰如昨。

一声“老师”，一声“老郭”，仿佛让时光又回到了昨天，此时，你们正花季少女，而我，也依然年轻，年华青翠欲滴，却转瞬，就秋光弥散了。

人说人有最大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可是事实上，当那一声“老师”叫起的时候，哪怕他们早已功成名就，在各自的岗位上领域里有所建树，哪怕是作为老师的自己，也仅仅是虚度了些年华，徒增了些白发，并不比他们成功或者是能干，可你依然，能在第一时间，转换自己的身份，开始了语重心长地说教。

就像你曾经，以师长的口吻，大姐姐的亲和，就是最真诚的，掏心掏肺，倾其所有的，带着深情与祝福的。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也许于生命的最后一刻，你都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责任与义务。

依然会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多读书，读好书”，看手机看视频，所有的东西都无法取代纸质图书的地位与作用，碎片化的阅读无法取代读一整本书的深度与逻辑性。再高档的代餐粉，取代不了正餐。

没有一个人，会顺遂幸运幸福地走过这一生，“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生活，工作，家庭，孩子，朋友，亲情，各种纷繁的世事里，谁都是跌跌撞撞前行，谁也无法替代谁，在人生的路上，每一刻碰壁也好，修行也罢，都要自己去体会，去成长，去参悟，而老师，会一如既往地祝福，也会时时提醒，教会做人的道理。

常常开玩笑说，“话都说不漂亮，文章写不出彩，就千万别说你的语文是我教的，丢不起这个人，只能给为师长脸，不能给为师丢人！”可是转眼，无论怎样恨铁不成钢，还是蛮自豪地说，“我的学生，语文不好是老师没教好，基础都蛮好的”！读书时成绩再差的同学老师也没有嫌弃过，走上社会，就更是觉得世事皆可原谅，人人都是英雄，也就更有自豪感成就感。“桃李满天下”，虽然仅仅只一届的学生，但是架不住情深，每一天从早到晚泡在一起的那种感情，堪比一起扛枪作战的生死之交。

很多年了，依然是你们念念不忘的，“老师，学弟学妹们没有福气，听不到您温柔又好听的读书声了！”常常会自信也会遗憾，未能去做个播音主持，但又想，做老师，是老天最好的赏饭，教书育人，还顺便收获了一片大海一样磅礴浩瀚的深情，一片蔚然成风的森林，是人生最大的依恃，因为无论天涯海角，都零散着我的学生，亲亲的学生，纯纯的学生，未被尘俗侵染的学生。

艰难地趟过人生的河，迎过风，落过泪，但无论何时，想起学生拍着桌子，拍岸而起的“老师，谁都不能欺负你，我们不答应，要胳膊要腿您一句话”！那种匪气与霸气，何尝不是一种力挺与偏爱？很多很多时候，其实一个人想要的并不多，也无非，就是薄凉尘世里的一份偏爱与力挺。

“老郭，啥时候回来？请你吃饭啊！”每每想起这些，想起一个又一个被找回的孩子，便觉得尘世的温暖，人间的爱，莫过于此。

此生，为师，为幸！遇见一群携着初心的可人儿，给了一份偏爱，又何尝不是至幸？

2020.11.19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