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真实性

北方影院的《旗袍》序幕有一情节,狄慕容的父亲——京城第一制衣大师狄钟,奉命给慈禧太后做旗袍,却遭人陷害,旗袍里被放了一根缝衣针。老佛爷慈禧大怒,派太监送来一杯毒酒,将狄裁缝处死。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就是无缘无故地黑慈禧,随心所欲,想咋黑就咋黑。

文艺作品反映和表现社会人生,是要讲究真实性的。对文艺的真实性问题,还是文艺批评大师别林斯基的说法最具权威性:艺术的真实性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生活真实,一种是艺术真实。别林斯基随即又解释说,所谓“生活真实”,就是“曾有的实事”;所谓“艺术真实”,就是“会有的实情”。“曾有的实事”,就是实际生活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历史的真实存在。而“艺术真实”,就是按照生活的内在逻辑和人物的各自性格,是可以和可能如此的一种真实。这也就是艺术虚构,是一种符合生活逻辑的文艺创作。

反观世界文艺创作发展史可知,这种虚构的艺术真实,虽然在本质上比实际生活还真实,但却不能用于表现真人故事的创作。表现真人只能用真事,不能用假事。也就是说表现实际生活中的真人,是不能以追求艺术真实为由,加以虚构的故事内容的;只有虚构的艺术形象,才可加以虚构的故事内容。真人不能配假事,假事不能附真人。如果是反面人物,再加以虚构的负面内容,这属于抹黑;如果是正面人物,再加以虚构的正面故事,这属于粉饰。其两者,都不是正人君子之所为。

上述《旗袍》中的情节,把一根极普通的小小缝衣针放在旗袍里,就能杀死人?他狄钟就一裁缝,杀老佛爷干吗?慈禧怎么可能那么蠢,滥杀无辜,对她的形象口碑,有何益处!当初周春富也遭遇了这样的虚构,报晓公鸡半夜打鸣的情节,太过荒诞不经,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实践检验真理,任何人都可拿棍子,半夜到鸡窝里搅和,看公鸡会不会打鸣。再退一步说,即使那公鸡突发精神病,真的半夜打鸣,那些农民也不会突发精神病,连是否天亮都不知道吧!作为乡村精英地主,周春富不可能如此愚蠢。换言之,即使慈禧和周春富可任意抹黑,那也应该抹得合情,黑得合理,有点含金量才是!否则像这种指鹿为马,既无生活真实做依据,也无艺术真实可能性的东西,只能贻笑大方了。

对以真人为表现题材的文学及影视剧来说,那种虚构创作的故事内容,不论是对正面好人还是对反面坏蛋,都是不该的。文艺若是表现真人,那就必需得表现真事,除非某些具体的语言、动作、细节及场景等,故事的主要内容是不可以随意虚构创作的。既然是表现真人,那就得讲述其真事,表现真人是不可以追求“会有的实情”性的艺术真实的。否则,那就是文艺的罪恶了。

衡量文艺真实性的标准,不能只看其是否符合生活真实,更要其是否符合艺术真实,亦即是否符合生活规律和人物性格的逻辑性。只要是合乎生活与性格逻辑性的,就是艺术真实,否则那就是艺术扯淡。艺术真实,就是可能发生和出现的事情。不具生活真实性的,未必就不具艺术真实性;而违背生活真实性与逻辑性的,必定不具艺术真实性。

有观众对电影《芳华》批评说,穿暴露短裤排练舞蹈、欺负战友等,与当时情况不符,那时的军人,思想单纯不虚伪;还有越战老兵认为,仗根本不是那么打的。所以《芳华》既无真实性,也无典型性。可严歌苓和冯小刚,也是依据各自的部队文工团的亲身经历编导创作的。那个年代连亲生父母都出卖,也是事实吧。艺术不是历史,不能仅限于生活真实。完全以生活真实去衡量文艺作品,那就是把艺术等同于历史了,还看电影干吗!

文艺形象具有生活真实性的,未必就是具有艺术真实性;而具有艺术真实性的,必定是达到了生活真实性的境界与高度!

2018/2/1 16.45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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