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的精神科医生同舟共济十几年的那些小事 / 开普饭

我是郁金香心理社工亲亲，是一个青春期起病的抑郁症患者，也是一个有幸在医生和社会的支持下顺利升级的二宝妈。

我总是乐于跟郁金香的伙伴们分享自己的经历和经验，但是呢，今天借着郁金香组织的评选“最受信赖的精神科医生”的契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医生，或许你会从我的故事里，找到如何判断一位医生是否适合你的医生的标准，也许你会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够跟医生更好地开展工作。

我希望藉此能够帮助更多还在救治路途中的你找到力量和光明。

一、他说，接下来，你每个礼拜都要过来复诊

观点：你要信任和喜爱你的医生

我跟施剑飞医生认识在2008年，一直到2020年底他因病停诊，不管是复诊还是配药，我总是找的他。

其实在2008年之前，我曾经找过多位医生和咨询师。他们各有各的风格，可是我却偏偏喜欢有些“毒舌”的施医生——很奇怪是不是，好像抑郁症患者是更需要多一点鼓励和肯定、要被小心翼翼对待，但是我却偏偏喜欢施医生“毒舌”的风格——尽管好多次看完他的门诊，我都被震撼得有点恍惚。

在求医途中，我清晰地感觉到，除了施医生以外的医生们，都只试图跟我共情，理解我的痛苦和悲哀，力图与我的情绪反应达成一致，还很害怕一些言行伤害到我。

可是我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难道在这场疾病中，我就是这么无辜的吗？我对自己的处境不能够出一点儿力，帮助自己好起来的吗？

施医生在看到我的痛苦后，却会指出我的问题，甚至反问我。那些问题如此切中内心，以至于让我当场有些恼羞成怒，可是在几个月，或者几年后，让我再回忆起他说的话，我却会恍然——原来正是这样！

我从他与我的对话中感受到，他是相信我自身的力量的，他相信我不仅是靠着药物，也能够在心灵层面收获成长，我可以不畏风雨。

而抑郁症的病情，其实也并不是总是控制得一帆风顺。我在和医生一起工作的十几年中，也有过两次较为严重的复发，其中一次复发住院在2019年的春季。

那次出院后，他跟我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需要每周都过来复诊。我点头说好。

我严格地遵医嘱复诊，这样过了几个月，医生跟我说，你接下来两周来就一次就可以了。

再过了几个月，医生说，你可以一个月来一次了。

完全地信赖，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也正是因为完美地配合，我才能够接纳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尽快回归正常生活。

二、他说，别出这个钱，你直接打我办公室电话

观点：医术和医德，一个不能少

2010年的时候，我因为极端情绪下的自杀行为住进了一家综合医院的ICU，然后转入该院的心理科病房。

因为还伴随着精神病性症状，该医院的医生给我诊断为“精神分裂症”；而原本就有一些心理学和精神科基础的我，明确感觉到这是一个错误的诊断。

我要求妈妈给我手机，打电话给施医生。他淡定地跟我说，没关系，不要急，我跟他们打个电话。一天后，我的诊断被改回了“双相情感障碍”。

再过了好多年，我又一次开始逐步停药。有时候在复诊频率比较低，又恰好遇到让我心虚的情况下，我会给施医生打电话。他通常会给我吃一个定心丸，让我能够静下心做该做的事情。

我觉得，他真的很有责任感。

到了16年的秋天，我家二宝出生了，我已经停药两年半时间。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我推着二宝的小推车，在小区里散步。突然，我感觉一切都很陌生，我思考着原来对我来说能够迅速找出“答案”的问题，发现对于很简单的问题，我都变得难以回答。

我害怕了，打开手机，在“好大夫”网站上下了单，大概是两百块钱二十分钟的咨询。

过了一会，施医生打电话给我，很惊讶地问我，为什么要通过这个网站来打电话？

我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手机换过好几个，已经丢失了他办公室电话号码。

施医生马上把自己的办公室号码又给了我一遍，告诉我不要浪费钱，直接给他打电话就可以了。

我又担心地问他：“施医生，我为什么变蠢了，为什么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施医生笑了笑：“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分不出对错，而是有一个灰色地带。恭喜你，成长了。”

后来在去年年底，施医生因为身体原因停了诊。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真的有些担忧。我不知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

然后医生发消息给我，他告诉我，如果病情稳定，就直接去配药，如果情况有变化，就微信问他，他看到就会回我。

那时候，我才安下心。

我的医生，就这样丝毫没有不耐烦地，每次给我一些肯定，给我吃下定心丸。

三、他说，决定住院了，跟我说一下，帮你办理入院

观点：良好的医患关系，可以帮你及时获取救治资源

2019年初的时候，我作了个大死。

因为成为了郁金香的工作人员，而之前又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内心早已强悍到不会复发，所以那年的复发让我内心难以接受。

一开始，我并不想去找施医生。因为我太想让他感觉我是一个“成长了的”成年人。

从某个程度上来看，他就好像我移情的父亲的角色，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看到我的优秀。

所以就算进了杭州七院，也不过是挂睡眠门诊隔靴瘙痒，试图通过调整糟糕的睡眠让自己的状态好起来。

然后我又去了家附近二甲综合医院的心理门诊就诊，试图吃一些抗抑郁药物来调整状态。

可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等我丧气地再次找到我的医生，他惊讶地说怎么会这么严重。

药物重新用上去，经颅磁治疗也跟上，可是三周过去，状态还在往下掉。

他反复要求我让家人陪同，可是我还是拒绝了。

然后我开始想要放弃，一些精神病性症状、消极念头层出不穷，直到有一天，我用一个书包装了稍微装了几件衣服，打算离开杭州，消失在另外一个城市。

那天我一个人跑到长途客运站，然后给我的医生发了几句道别的话。

我医生看出了不妥，使劲给我打电话。可是这让我如何面对，我只能拒而不接。

再过了一会，我接到了郁金香志愿者小白打来的电话。

我想到，其实郁金香跟七院有过合作关系，所以医院辗转联系到了小白。

长期共事的默契让我在那一刻抓住了我隐藏着的想要活着的强大求生欲，我接通了电话。然后小白陪我回了家。

施医生跟我父亲说，尽量住院。如果决定好了就跟他联系，他会协助办理。

周六那天，我被情绪失控的母亲吓到，终于同意住院。

我来到空旷的门诊楼，看者施医生披着一件白大褂走过来，内心突然有些安静。

施医生把我带去诊室、让门诊医生开入院单、把我送到住院病区。

正是有了医生的关照，我在重管间才不需要穿一级病服，受严格管控。

我听到护士们说：”这个病人是施院自己送过来的。”

所以在那么多严重患者的病区里，我才能够安心，放心接受MECT治疗，觉得自己不会被过度治疗。

有时候，好的医患关系，会让你在有需要的时候，获得更多帮助。

四、他说，当你把纸放在桌面上，它只不过是轻飘飘的纸罢了

观点：如果就诊中，所有困惑都能得到笃定的回应，收获的是一种安全感。

我很不喜欢“症状获益”这个词，因为生活并不会因为你生了病就对你有所优待。

因为疾病，不管我如何努力正常工作，似乎在家庭争吵中，都变成了我是“错误的”的理由，被攻击被指责的原因，是要担负丈夫和两个孩子未来注定不幸的罪恶加身的人。

这一幕幕，几乎每天都会在家里上演，每天有让人崩溃的“小事”。

我哭着给医生说着我的无奈。

他拿出一张白纸，放在眼前，跟我说：“你看，如果你把这张白纸放在眼睛前面，你所看到的所有世界都只剩下这张白纸了。”

然后他把它放在桌面上：“如果你把它放在桌面上，你会发现它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白纸罢了。”

把视角看得远一点。

慢慢地，我开始更全面地看待事件和人，发现事物的两面性，学着对攻击我的人一笑而过，哪怕这是家人，因为——这不值得。

施医生会回答我很多问题，不管我问了什么，他都会回我——有些我还想不明白，有些可能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就好像过去一样。

他在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会指导我做放松练习；他会告诉我凡是尽心尽力，心向太阳，无需强求；他会告诉我，心静就好；他也会在我的朋友圈里点赞，告诉我人生并没有必须要过成什么模样……

有时候，我还会问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减药停药呀？

或者有时候因为工作关系自行减了药物却出现了状态不稳后，丧气地说：为什么我已经内心成长这么多，却还是不能够不靠药物呢？

施医生会告诉，如果遇到问题后情绪平稳，才是减药的时机。现在不需要太着急。

…

在很多时候，你所有的困惑都能够得到笃定的回应，是一种安全而平静的感觉。

最近我得到好消息，医生跟我说，可能过一阵子会重开门诊，我很开心。比起重开门诊，可能我更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

就跟郁金香核心志愿者，省立同德医院马永春主任说的一样，我们要把精神科医生发展成为我们的“家庭医生”。

而我觉得，有时候我们医生不止是医生，多年的陪伴，让我们更像是亲人。

作为郁金香陪伴的全职心理社工，我恳请大家把你信赖的精神科医生分享出来，让更多的患者少走弯路，尽快找到有效治疗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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