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线杯小说大赛】于漫江丨后来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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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于漫江：哈尔滨人，电气工程师。工作之余，坚持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作家在线》《东北作家》《作家新干线》《作家世界》《品读春秋》《岭南作家》《若海文学社》《潮流美文》《人民作家》《前沿作家》等公众号、纸媒、电台。目前为《作家在线》《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人民作家》 专栏作家。
后来
于漫江
一
三月阑珊的雪城，迷迷蒙蒙的天空正飘着雪花。
阿东从懵懂的梦中醒来，躺倚着床头，吸着烟，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偶尔在烟缸处，轻轻弹抖几下，而后放在嘴中再吸几口，一根烟反复吞吐中，但见黯淡的阳光，穿过烟圈的缝隙，努力带给房间一丝光亮。
电脑的音箱里依旧唱着那首《雾里看花》——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个季节，借我给我一双慧眼，把这纷纷扰扰看得请清楚楚明白明白……”在歌声中回想梦里的内容，他用左手敲打着头，生命与梦想仿佛就是一场幻觉。
午间，阿东用剩余不多的稿酬，在吴记粥铺店吃了一次自助午餐：两碗黑米粥，两个糖饼，一碗鸡蛋羹。
下午三时，朋友刚子打来电话，让阿东前往飞瀑发屋，见一位等候多时的女子，他老婆梅子的好友，一个有故事的女子。问：“阿东，你有时间吗？”
阿东回道：“我没事。”两个多月了，阿东除了去超市买食物，几乎没怎么出屋，仿佛是蛰居冬眠的动物，与世隔绝，与事无争，无人懂得，只有一根一根的烟带给他慰藉。
刚子的电话，虽然姗姗来迟，但令阿东欣喜不已。事实上阿东的确想念刚子与梅子夫妇。屈指数来，大概三个月不曾见面了，怀念从前对酒言欢，促膝交谈的日子。
阿东搭乘8路车前往飞瀑发屋。车在宽阔的街道上缓慢行驶，路上的雪厚而滑。
约三刻钟到达飞瀑发屋。梅子正在忙碌，手中的剪刀在客人的头上舞动，发丝在客人的头上飞舞。梅子寒暄几句，然后让阿东到隔壁的小卧屋去玩电脑。
阿东全神贯注地浏览着某文学网站BBS的帖子，耳畔蓦地传来一位女子柔和的声音：“您是刚子说的那位作家吗？”
阿东回身看到卧室门前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白皙的脸上流露着甜美的笑容，唇角翘起美妙的弧度，得体的服饰，两只手悠然地放在白融融的羊毛短衫里，流泻的秀发，长长的睫毛，衬托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又似乎隐藏着一种淡淡的哀愁。
“你好，我是阿东。”阿东边说也边站了身，走向她。
“你好，我叫小影，很高兴能够认识你。”阿东礼节性地伸出了右手，与小影相握。
“希望我没有让你感到寒冷。”阿东不失风趣地笑着说。
“那你零下多少度呢？”小影莞尔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爽朗干净的笑容。
“零度。”
两人相视而笑。
寒暄打趣过后，阿东感觉到，小影不是腼腆的女子，两人毫不拘束地闲聊着。
就在这时，卧室正门外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喔，实在不好意，我的，我去接下，稍等。”小影嫣然一笑，飘然离去！
二
“爸，我和石磊离婚后一直在谈谁管孩子的问题。虽然他现在有点钱，但我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以前我太过于依赖他，结果才会迷失了自己。我现在朋友家，已在一个家具商城找到了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别担心。虽然孩子的抚养权归属了石磊，拜托爸爸时常去看看孩子，毕竟离得不远，我会给您们寄钱的，我和石磊的事情不能影响到孩子。”
“丫头，放心吧，爸清楚你的心思和情绪，当初你太任性了。唉，不说了。都过去了，你不必担心孩子，我和你妈会帮你照看的。石磊这败家子儿，听你小叔说，他最近又输了不少钱，我还正琢磨着把孩子接家里呢，石磊不爱管，咱们管，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毁在他手里……”
小影放下电话后，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所有的坚强都在父母的关爱里不堪一击。阿东不是刻意听小影与她的父亲间的谈话。电话也不知何时挂掉的。但小影电话对话的内容却久久回响在耳边，他已猜出一些故事。
“进来呀。”阿东朝站在门口的小影说。窗外，雪依然在下……
“其实，我和前夫石磊也有过一段温馨甜蜜的时光。那时他很能干，也很顾家。我们在小城开了一家酒店，酒店的经济效益也很可观。一年后儿子出世了，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欢乐和动力。后来小城的餐馆配套旅馆应运而生，由于地处边陲，不知什么时间多了许多乌七八糟的服务，他经不住诱惑就出了问题，一发不可收拾。
那年春节我们是在吵架中度过的。石磊已经面目全非，他的爱与誓言都变成了鬼话。我不赞同他的经营方式，希望挣干干净净的钱。石磊已经利欲熏心，他根本不理会我的规劝，一意孤行，有时嫌我管得太宽，还动粗打我。后来我们的吵架越来越频繁，言辞越来越过激，感情也越来越淡薄，彼此心中的芥蒂愈积愈深，最终无法冰释，婚姻终于走向破灭。这种吵架不是象贫穷的家庭无力改变现实的抱怨而燃起的硝烟战火。我无法释怀也难以理解这在众人眼里的美满婚姻，也会破碎。为了孩子，我一忍再忍，宽容他的执迷不悟，用女性全部的温柔去感化他，但石磊没有丝毫的悔改之心。
他已不再是我深爱的男人了，不再是我为之终生信赖的男人了，一切都变了。后来，倦了，麻木了，也觉醒了。婚姻不是我的坟墓，更不是我的枷锁，我还很年轻，我要飞出去，不想做一只疲惫的囚鸟。最终我与石磊协议离婚，净身出户。石磊在当地也属佼佼者，也算大款。他本来就不希望有我的牵绊，他怎么可能缺少女人呢，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签字了。然后我来到H城，开始新的生活。”小影说完这一切后，用手轻轻地拭着眼角的泪水。阿东将手帕递给小影。
在小影的倾诉之中阿东一直没有打断，或提出质疑的话。他只是专注地听着，可以想象得出，作为一个女人嫁错了一个男人所经受的磨难与痛苦。看着小影哽咽的眼泪一次又一次的夺眶而出，他不忍去问一些细节。
阿东也清楚，自己的职业操守是不允许为采写的对象投入明显多的感情色彩的。
音箱里恰在此时唱响起《梦醒时分》：“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与悔恨，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你说你从未体味幸福，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三
伤感的音乐塞满卧室每个角落，也摩挲着阿东的心……
音乐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小影的啜泣也停了。她用手帕擦干眼中的泪水继续说：“东哥，你看我，怎么和你说这些？也许你是写小说的，可能我的故事，将来对你的创作有所帮助，反正那些事，都成为历史了，如果你愿意听，我就回忆一下恋爱的季节。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那时的我们在小城同一所学校读完小学与初中。同一个班级、同一张桌子，生活在同一个小城。所有的事情都预示着我们的生命将会重叠为一体。高中三年的时间，石磊用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的零钱买了辆自行车，接送我上学，放学，几乎风雨不误。放学回家的路上，路两旁的枫林与我们一起快乐的成长，留下少年心底的秘密情怀，我们用秋日里火红的枫叶编织着'爱’字，当瑞雪覆盖大地的时候，我们便第一时间跑到枫林里去，跑进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嬉戏追逐，将两颗年轻的心，留在枫树上，把所有的爱都储存在年轮里，想象着牙齿都掉光的时候，再去提取那些美丽的回忆。那片茂密的枫林记录着我们的爱情。
后来，初中毕业后，因为家穷，石磊辍学了，不念了。我读完了高中，差七分没有考上心目中的大学，悲伤过度，一病不起。石磊给了我最珍贵的安慰与陪伴。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陪着我，偷偷给我送来他在家煮熟好的鸡蛋。那是他父亲给他的奶奶积攒的。因为他奶奶长年多病，急需营养，那个时期的小城，经济也很落后，也没有什么好的营养品。有一次，他去山上的采野苹果，回来时脸和胳膊四处都是划伤，膝盖也红紫的，他为了我能够吃到那些新鲜的野苹果，能够早早地恢复如初，竟然爬上了三米多高的果树采摘，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爬上果树，摘得了许多果子，可是他高兴得忘乎所以时，踩断了树枝跌了下来。当时看到他的擦伤流血处很心疼，多年后，他总念叨腿骨隐隐的痛，到医院做了片子，他的腿骨能够明显看到那条清晰的裂缝。他还经常骑着单车到离小镇很远的水塘，叉鱼，摸水鸟蛋，然后精心地做给我吃。因为石磊无微不至，细心呵护，那段灰色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当时我很感动，心里已经决定将来一定做石磊的妻子。
后来，小城里的人们都知道了我们的爱情。都说石磊是难得的好男孩，他高大帅气，而且人缘好，能说会道的。许多女孩向他抛去心中的橄榄枝，芳心暗许于他，但是他就是钟情于我。那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因为石磊把他的整个世界都给了我，我的心中也写满他的名字。石磊那时就郑重地告诉我，他今生唯一的选择只有我。不仅仅我是全镇最美丽清纯的女子，还因为我是善良的女子。他非常自信地说，他的婚姻应该是镇上所有人的典范，也就因为他的这份自信和爱，我决心嫁给他。
枫林已经长成高高大大的一片，多少个春夏秋冬，营造着我们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仿佛每片枫叶都是我们用爱涂染的色彩，浓烈地燃烧在秋日里。仿佛每片落叶里都记录着我们的欢声笑语。我青春里的所有欢乐，都是石磊给的。
初秋火红的枫林里第一次拥吻，第一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潺潺的小溪边，赤裸地揭开人体奥秘，站在旷野无声的山丘，白皙的胴体使月光黯然，胴体上白丝沙巾迎着晚风吹拂，向夜空舒展手臂。石磊把我当作月光女神，虔诚的欣赏人体之美……
我和他之间有着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婚后他的大打出手，第一次拥抱儿子，第一次绝望，第一次自杀，第一次远走他乡，结束我曾经快乐并痛的婚姻……
当时父母极力反对这门婚事，觉得我和石磊不会有好的结局，总认为他终有一天会背叛我。经过一段波折与抗争，我毅然决然地嫁给了石磊。
后来，石磊果真没有好好珍惜我，经营守护好我们的婚姻，他亲手毁掉了我们一手撑起的爱的天空，辜负了太多朋友歆羡的目光。如今儿子已四岁了，直到现在我依然深深爱着那时的石磊，他留给我太多美好而疼痛的回忆……”
听完小影的诉说，阿东沉默了一会儿，说：“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但爱情绝对是青春最美好的事情，世界上原本还有很多很多出色的女人，你也是其中一个。生活中还有许多你不曾领略的风景；任何时候，千万别忘了留一份给自己。当命运捉弄你的时候，不要害怕，不要彷徨，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亲人在你身边。”
“东哥，谢谢你的安慰。”
阿东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小影。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嘤嘤啜泣，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
“东哥，梅子说你是一个被忧郁包裹的人，是这样吗？”
“偶尔抑郁吧，醉心写作，特自我的生活状态。”
“所以你才会把生命的全部都虔诚地献给文学对吗？”小影盈盈地望着阿东。阿东突然感到身体里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热流，袭遍全身敏感的神经。他理智地躲开了小影那充满暖意的眼神，仿佛世界将在这一时刻毁灭与坠落。
“东哥，你有女朋友吗？”小影把头埋入阿东的怀里，羞怯地问。
“曾经有过吧，让我想起那首歌——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伴我左右，但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飘泊，无法停止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我知道我无法后退，也早习惯时光倒流的感觉。”阿东唯一一次在女人面前敞开心扉。
“在人生的路上谁都有梦。梦过诗，梦过音乐，梦过刻骨浪漫的爱情。当你能飞的时候就不要放弃飞。当你能梦的时候就不要放弃梦。当你能爱的时候就不要放弃爱。人生在世，离不开他人的眼光和品评，所以不能我行我素，一味地特立独行，追求那一份与众不同的潇洒。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为他人而活，你无法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只要你仍活在这个世上，别人就成了你的一面镜子，你随时都能从'镜子’中看见你自己。我不清楚自己失败的婚姻会给小城制造出多少蜚短流长的故事。”
眼前的女人是美丽的！阿东觉得。
阿东喜欢智慧的女人。他轻轻地低下头，轻吻着小影散发出芬芳的秀发。
“生命体验的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带悟性的雕琢。为了寻找灵感，我在冬日的锅炉房感受民工在爆竹声声的除夕夜，不能与亲人团聚时的流泪心情，夏天七月的烈日下，八楼的房顶给民房做防水，让自己融入真实的生活里，也从城市的这头，徒步行至城市的那头，仅仅只为出售几十元一套的文学类杂志。邻居小丽的父母，每个周末都去集市出集，每次出集回来，一家人把钱包里的钱全部散落在床上。虽然面值不大，却布满整张床，以快乐的心情，说着不着边际的梦想。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盈缺。后来，在一次周末出集的途中，小丽的父亲被一辆农用车撞飞，无法预料的悲剧，突发的事件让家人还来不及哭泣，就已尘归尘土归土了。那些快乐、幸福的瞬间，让亲人如何去回忆，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如刀绞。故而，人有时也是为自己而活，譬如你，摆脱掉了阴霾的婚姻才能获得重生与希望，才能活出自我，不再辜负生命。在这座活色生香的城市，待繁华褪尽的背后，掩藏着多少心里结着疤痕的人。我们都有曾经爱过哭过的恋人。过去只是人生的经历，并不是一种负担。当你知道了生命的难能可贵与重要意义，你就会觉得生命是爱，爱即是希望。”
阿东说出掩埋心里多年的话，他不清楚自己对小影竟然有倾诉的欲望，他也完全忘记了今日之行的目的。
“我说不过作家的，我相信东哥终有一天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一个人要时常调整自己，时常规划自己的前程，绝不能否定自己。有时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事物，仿佛站在高处俯瞰万物一样。不想了，累人。”
“别再徘徊沉寂的心灵，别再留恋破碎的回忆，抛掉你满腹的忧愁，缤纷的彩虹等着你。别再忧郁等待的心湖，别再沉迷过去的旧梦，走向那灿烂天涯路，你要寻觅亮丽的彩云……”歌坛天后田震沙哑的歌声，适时地在房间回荡。
农历二月初二的“龙头”虽过，但客人丝毫不少，却一直没有客人来惊扰阿东与小影的交谈。这个飘雪的午后，显得异常安静与温馨。阿东讲起了与刚子如何走过忧戚与共的峥嵘岁月，他们多年如何建立起深厚的情谊，刚子的创业历程和爱情。他俩也算是是生死相托的挚友了。
阿东与小影就这样闲聊着，不知不觉中，暮色弥漫。路灯骤然亮起，雪夜的傍晚，仿若白天。卧室里投射进来路灯斑斓的光晕，房间里流动着令人沉醉的气息。
小影在阿东的怀里吐气如兰，丰腴的胸部紧紧地倚贴着阿东，她如梦如雾的眼睛，含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动人，阿东呼吸粗重，有一种热流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此时此刻的他无法无动于衷，阿东深深地吻了下去。小影闭上眼睛迎接他的吻，她唇是那样的柔滑，小巧。小影双手勾住阿东的脖子，用力回吻着，阿东随手把小卧室的门关闭。
房间里回荡着如此撩人的歌声，“不论你在什么时候开始，重要的是开始之后就不要停止。不论你在什么时候结束，重要的是结束之后就不要悔恨……”
电话又一次骤然响起，打破了二人的浪漫情调。小影突然安静下来，娇羞着不去看阿东，绯红着脸，弄了弄凌乱的头发，慌忙出去接听。电话是刚子打来的，问阿东想吃什么，一会儿买回来。对阿东，亦师亦友，刚子总是太热情招待。可能是大间来了好多顾客，忙不过来了，梅子让小影过去帮忙洗洗头什么的。
四
深情韵味的老歌，意犹未尽富有情调，充盈着万种柔情，一首接着一首从音箱里流淌出来，就如刚才甜蜜的吻一样，荡进阿东的耳朵。阿东沉醉其中，心旌摇曳……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刘若英的《后来》给人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恋人不再的无限惆怅的意境。阿东静静地沉浸歌声里。
阿东在空荡的房间里，反复听，锁定循环那几首怀旧老歌。小影从大间跑入小卧室，让阿东把《后来》这首歌的声音调大点。
晚上，刚子下班回来后，四个年轻人觥觞交错，时世风云，市场经济，生财之道，无所不谈。真是应了古人的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后来，四人喝得酩酊大醉。阿东和小影更是酒不醉人人已醉。
刚子偷偷问阿东是否有所收获时诡秘的眼神，似乎看出了什么。阿东借着酒劲儿说：“那是当然。”两人言罢，放声大笑。小影和梅子狐疑地看着二人，仿佛猜出什么了，口中嘀咕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言罢，也咯咯地乐。于是，四人举起酒杯……
自从那次深情难忘的吻别后，阿东觉得和小影心照不宣，像步行街头携手漫步的恋人们一样，开始了真正的交往。
小影在家具城并未停留多久，可能是为了家里和孩子多寄一些钱，又到了一家工薪较高的足道馆工作，她完全住宿在那里，因为姿色与技术较好，慕名而来找她的客人愈来愈多。
但后来，小影毅然离开了足道馆。据说是老板对她图谋不轨。小影离开足道馆后，与石磊又经历了一次关于孩子的战争。
五
阿东在朋友的推荐下，进入新闻学院记者培训班学习，而后从事编辑工作。阿东和小影都在寻找着命运的出口。一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小影，在灯下刻苦记着英文的语法与单词，不断口语练习。三个月后小影最终自学英语过了五级。随后在H城的人才招聘会上，被一家颇具影响力的装饰公司选中。经过自身的努力，几个月后，由于业务强，有吃苦上进的精神很快被上层领导器重，迅速爬升到业务部经理的位置。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小影从不把烦恼带给阿东。小影已不是当年脆弱的女人，生活把她磨砺得更加坚韧，她终于在这座北方城市安稳下来。
后来，石磊来找小影。他说他输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恳求小影帮他一次，小影念及往日旧情，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好抚养儿子，不许再赌，让他往后不要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这期间，阿东一直默默地写着他的小说，体尝他未曾体验的生活。阿东有时也会应邀参加某个城市的笔会，有时一个人去很远的城市流浪。太多的城市和乡野留下了阿东的足迹，他的创作也渐入佳境。
两人都在各自的天空里飞翔，情人圣诞，把彼此最大的进步当礼物送给对方，放在心屉里，用爱锁好。
阿东回到H城后，想带给小影一份惊喜。他们已经五个月不曾见面。突然一天，阿东穿着那幢32层写字楼电气工人的工作服，出现在小影的指挥装饰设计现场，小影满面惊讶。平日里只是通过电话倾诉思念，此刻两人已经忽视了旁人的存在，忽视楼区以外的世界，紧紧地拥吻在一起。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二人此刻的心情，没有人能读懂这份爱的重量，整幢楼仿佛都为之下沉……
阿东的寝室在2层，是电气元件与工具设备什么的一个仓库。阿东在这个写字楼开始电气工人的工作，同十几个年轻的民工住在仓库里临时搭建的大铺上，只为能够陪伴自己心爱的人。小影的办公室在26层。当工区的起落架被占用的时候，楼内的电梯也尚未装配好，阿东时时徒步上楼，尽管每天除了凿墙就是刨眼，写字楼是繁华地段的抢手楼盘，各方面要求也比较严格，电气线路要求规整美观，把线管卧到墙壁里面，所以还得好好地干，要不然就不能与小影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了。
尽管倍受工区监理的各种限制，当阿东知道小影常常不能准点吃上热乎饭时，时常借机偷偷地一口气从2层跑爬到26层，用时三分半，给小影送去早餐，或是午餐，或者晚餐，然后再迅速返回，如果被工头发现开小差，就得挨骂，也容易被开除。阿东有时也觉得自己真是不可思议，因为他的心脏一直不好。可能恋爱中的人都是疯狂的，不知疲倦的。但阿东喜欢这种爱感觉。对小影风趣地说马上就能超过刘翔12秒88的一百一十米栏世界纪录了。
“你为何这样傻？”小影心疼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我不会让你干时间太长的，你会更瘦的。”
“亲爱的你比我辛苦，请别我为哭泣，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拥有下班后的时间，可以尽情享用。”
阿东紧紧地抱着小影。
阿东每天下班较早，而小影总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时常加班加点，因为她是主管，所有的事情都要经过她的认可，经过她的签字。每晚只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与阿东温存一翻，而很快就分开了，因为他们都不能耽搁明天的事情，就这样在挤牙膏般的时间里见面。
当然，多情的夜晚是不属于小影的，它是属于寂寞难耐的阿东的。当不能与小影在一起卿卿我我缱绻缠绵时，阿东便在工区的寝室里看书，写稿。往往有时写到兴致正酣处，或者在刚刚构思成一篇文字，被迫在工友不管不顾看着电视时聒噪的声音里流产。阿东的涵养是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的。无奈中，阿东唯有躲避嘈杂。时而闲街信步，留连于灯火阑珊的城市繁华区，感受物质散发的强硬；时而迎着清凉的晚风，专注地俯瞰天桥下流动的车子；时而身怀江湖残棋技艺，在喧闹的夜市摆江湖残局，斩落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悻悻离去之时却不肯服输。赢了钱不仅给小影交了手机费，买了小饰物，还捧回一堆哲史类的书籍。老板经常弄些啤酒和饭菜款待阿东，向阿东讨教一些棋艺，阿东好不爽哉的日子！
直至有一天，阿东手指不小心受伤，才给小影机会。已经忘记怎么哭的小影却哭泣不止，就像那个飘雪的午后，初次邂逅的场景一样。她要用泪水躯赶身体日渐憔悴而清瘦的爱人，强烈要求阿东必须离开这里，不要再瘦下去了。阿东坚持不肯走，他知道他一旦离去，两个人又会长久地陷入思念的煎熬里。阿东恳求小影让他再停留一段时间，别对他那么狠心。他想更多地照顾她，她外表刚强其实更是一个孩子，需要更多的爱与呵护。小影说：“我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不要牵挂担心。”阿东能不担心吗？两个人争辩着，小影用力跺着脚，咬着嘴唇，推着阿东去辞职，推着推着，小影猛扑到阿东的怀里，在阿东的胸前啜泣不止。有谁能够知道那是在强烈的挽留，还是在强烈的驱逐？
下午阿东辞了工作，领了工资。离别的夜晚显得特别漫长，在小影的床上两人一夜都没有合眼，激烈地长吻，深深地纠缠在一起……
天空泛白时，阿东有些难受，恋恋不舍地离开，不时地回身看着高层建筑，倾斜着向他压迫过来。三个月的时光啊，将一去不复返了，不忍回头看楼上哭泣的小影颤抖的身影。
阿东认为小影是他平生见过最美的女人，她已不是当年需要倾诉悲伤的女子，那个采写对象与现在的小影简直判若两人。
阿东为了纪念与小影在朋友发屋邂逅的那个飘雪的午后，还有卧室里那个终生难忘的初吻，就把他和小影的故事杜撰出来，刊登在国内一家知名杂志上。一个导演有意与他磋商，拍成一部反映异乡人在城市如何生存的记录影片，因此阿东由无人问津的业余撰稿人，脱颖而出，声名鹊起。
阿东的人生自此走出孤寂的冬天。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阿东与小影站在光彩四射，富丽堂皇的人生舞台，激动地向台下的亲人朋友们挥舞着手臂，动情地唱出：“后来，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爱的故事》优美的钢琴旋律响彻教堂。阿东牵着小影的手，走向玫瑰色的地毯，牧师复述着上帝的话：无论富贵，贫困，疾病，你们都不离开对方并相守一生吗？“我愿意。”“我愿意。”金光闪耀的钻戒，教堂的钟声响起，还有人们如潮的掌声……
生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两年后，因为小影一次非常规性的错误，导致公司损失惨重，不仅仅是几百万的事情，而是失去了一个多年合作的大客户，公司并没有追究小影的法律责任，而是直接将她辞退。失职的小影又回到了青云的足道馆，她已经无路可走……
阿东从小影近来的装束和举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每天都伫立在窗前，看到小影常常被一个开着奥迪车的男人接走，每天都是。
“亲爱的影儿，当你看到这封的时候，我已经永远地离开你了。我知道你回到了青云那里，我无意间发现了你们在街上亲昵，我的心瞬间就碎了，很疼！很疼！我也知道无力挽留你，刚刚从朋友那里得知你被装饰公司开除的事情，你却只字不提，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我这个丈夫却没有尽到一丝责任，跟了我，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对不起，我深爱的人，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信任你，相信你，回到足道馆，你定有难言之隐，不是你的意愿，我知道是生存的现实，改变了一切，玷污了人心中最干净的东西，和我们艰难中摇摇欲坠的婚姻。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自己，你的胃不好，按时吃饭，你的衣服我都给你洗好了，放在柜子里，冰箱里也摆满了你爱吃的食品，还有银行卡放在你的饰品盒里了，好好生活。
祝你好运！再见，我的爱人。
阿东绝笔。”
阿东无法融入这个残酷的世界的正常秩序里，他的小说常常被一些看不懂人的质疑或攻击，总是被人类的言行轻易地灼伤，无法逃开，这可是他唯一活着的力量。他整夜整夜失眠，抑郁症愈来愈无法控制，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深度残废，无法治愈。抑郁症与日俱增，抑郁的极致就是灰飞烟灭呀。
阁楼依旧黯淡无光，烟蒂溢出烟缸，烟雾缭绕中，冬日惨淡的阳光，努力挤进窗帘的缝隙。音箱里依旧是那首老歌，味道比往日更加苍凉的老歌，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音乐在泪眼中，渐渐减弱，阿东站在阁楼阳台的边缘，窗外的世界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城市的聒噪和喧嚣淹没了所有凄怆的歌声。
灰蒙蒙的冬日天空，一只孤雁从黯淡的天空飞来，从遥远的城市飞向遥远的城市。城市曾经的温暖与寒冷，嘴中衔着枯萎的草枝，搭建它的巢穴，恍惚间消失，了无痕迹，阿东像孤雁一样做飞翔状，纵身飞下……
小影看到阿东遗书后，泣不成声，无法原谅阿东自私地离去，想到石磊的沉沦、儿子的年幼、青云的伪善、耿局长的玷污，万念俱灭，疯笑着冲出了悲伤的人群，纵楼而下……
梦也无痕，泪也无声。野地静寂无声，雪落无声。墓地中间有两座紧紧相依的坟墓。一只乌鸦落在墓碑上，呜呀，乌呀叫个不停。
戚戚的北风，也鬼叫个不停。
后来……
（责任编辑：张辉）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发刊制作：师郑娟 微信号：szj872668752小说投稿：3295584939@qq.com散文投稿：3118633192@qq.com诗歌投稿：347468290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