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艺术与短视频,有区别吗?

白南准《TV Garden》,影像装置,1974–1977年

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曾说,未来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在短视频时代,这一预言已成为现实。甚至仅需15秒,一座城市、一个品牌和一个素人就能一夜爆红。刷短视频也成为许多人的“睡前仪式”。那么,兴起于上世纪60年代的影像艺术与短视频究竟有何区别?
20世纪下半叶,随着摄像技术的发展,大众娱乐从报刊、杂志和漫画书等静态媒介逐渐向电视、电影等动态形式转变,影像艺术(Video Art)也应运而生,成为前卫艺术家传递艺术观念的重要载体。
白南准《Nixon》,影像(两个显示器),1965–2002年,现藏于英国泰特美术馆

作为激浪派(Fluxus)重要成员,白南准被普遍认为是影像艺术的开创者。1965年,他用索尼Portapak便携式录像设备拍下了教皇保罗六世来访纽约时的盛况,并在一个咖啡馆放映给朋友看,成为影像艺术的发端。

白南准《TV Cello》《TV Eyeglasses》,1971年,由美国大提琴手Charlotte Moorman“演奏”。

如此看来,这与我们现在看到的Vlog视频并无太大差别,那为何前者可称为艺术,而后者只是普通视频?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告诉你答案。

观念先行

影像艺术家Vito Acconci在MoMA PS1的展览“WHERE WE ARE NOW (WHO ARE WE ANYWAY?)”,2016年

影像艺术与观念艺术的关系密不可分,甚至可以说,影像最初就是观念艺术家的表达手段之一。这意味着作品中“观念”是否前卫新颖、能否引发思考是两者的本质区别。你或许会说,这一点优质短视频也能做到。但别忘了,艺术家在创作影像作品时可不会考虑观众能否看懂或接受与否。他们会一股脑地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砸向你,让你眩晕无措,甚至倍感疑惑。

白南准《TV Buddha》,影像装置,1974年

在白南准最有名的影像装置《TV Buddha》中,一尊佛像面对着电视屏幕与摄像机,屏幕上显示着佛像的直播,看起来跟“静止画面”无异。

白南准与影像装置作品《TV Buddha》

观念艺术家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在影像作品《我正在创作艺术》(I Am Making Art)中,每挥舞一下手臂就重复念一遍“我正在创作艺术”,表现了他对观念、语言与行为动作之间关系的思考以及对传统艺术形式的挑战。

约翰·巴尔代萨里《我正在创作艺术》,影像截图,1971年

安迪·沃霍尔的黑白无声电影《睡觉》(Sleep)则将镜头对准他当时的恋人约翰·乔诺(John Giorno),时长持续近五个半小时;不久后,他还拍了八个多小时的帝国大厦,从夜晚到第二天黎明,并美其名曰:“让观众目睹时间流逝”。

安迪·沃霍尔《睡觉》,影像装置,1963年,现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
安迪·沃霍尔《帝国大厦》(Empire),静帧,1964年

这些作品无不与短视频的特点背道而驰——轻松有趣、直白易懂、短小紧凑几乎是所有爆红短片的共性。可见,比起短视频,影像艺术要“高冷”许多,理解起来也需要一定的门槛。

多元融合

白南准《FAMILY OF ROBOT: BABY》,影像雕塑(13个显示屏),133.3×96.2×20.3cm,1986年

影像艺术往往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时常与不同艺术类别相交叉,呈现出丰富多元的形式和内容,如包含电视机、投影仪等设备的装置与雕塑,行为艺术家以影像记录下自己的创作,画家与芭蕾舞团跨界合作短片项目等。因此,影像艺术家往往游走于多重身份,采用不同媒介进行艺术实验。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Rest Energy》,静帧,1980年
艺术家安塞尔姆·基弗(Anselm Kiefer)与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Balletde Opéra de Paris)跨界合作短片项目

美国艺术家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便是典例,他曾创作过雕塑、摄影、霓虹灯装置、版画、行为艺术等,当然也包含影像艺术。在其作品《艺术妆容》(Art Make-Up)中,他往自己的脸与身体上抹满一层层不同色彩的颜料,表达了他对肤色和性别等个人身份的探索,这一作品无疑也属于行为艺术。

布鲁斯·瑙曼《艺术妆容》,影像(40分钟),1968年

布鲁斯·瑙曼《No, No, New Museum》,影像(62分钟),尺寸可变,1987年

同时,虽然欣赏影像艺术需要一定门槛,但它本身相对降低了创作门槛,让没有学过纯艺的人也可以利用影像来传递艺术观念。上文提及的“影像艺术之父”白南准就未接受过纯艺训练,他从小学习钢琴,大学则读的是音乐史与美学专业。

可见,影像进一步扩展了艺术的形式与内涵,也让艺术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更近一步。而短视频则不同,它们就是日常生活本身,因此在传播与受众方面比影像艺术要广泛许多。

传播与呈现

布鲁斯·瑙曼《艺术妆容》,影像装置,1968年

布鲁斯·瑙曼《Contrapposto Studies,I through VII》,影像,2015-2016年,费城美术馆展览现场

根据《2020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截至2020年6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8.18亿,人均单日刷短视频的时长为110分钟;2018年,短视频应用的日均使用时长就已成为网络视听应用领域之首。

短视频的迅猛发展离不开手机的全面普及,而5G时代的来临更令其如虎添翼,但影像艺术的传播与呈现则较为受限。当然,你也可以说影像艺术也能通过短视频形式传播。然而,这就好比电影最好要在IMAX影厅中观看、专业书籍与名著看纸质书效果更好,影像艺术也需要精心策划、布展,并配合灯光音效等在美术馆展厅中呈现,才能带给观者更好的体验。

琼·乔纳斯(Joan Jonas)《Reanimation》,2010-2013年,该作由四段影像、一件水晶雕塑、两张定制座椅、18幅纸上作品和两段音频组成。

换句话说,影像艺术如同一道需要人们认真咀嚼的正餐,而如今我们越发丧失了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的耐心。这不由得让人想到前段时间奇幻史诗电影《指环王》重映后招致“又臭又长”的批评,虽然这部电影并不属于影像艺术范畴,但其引发的反应或许正是影像艺术将会面临的。

艺术家克里斯蒂安·马克雷(Christian Marclay)创作的视频装置作品《时钟》(The Clock),全长24小时,包含一万多个影视片段,2018年于泰特现代美术馆展出。

而这也与学者刘擎谈及的“成人童稚化”呼应——短视频等娱乐方式带给人即时的快乐与满足,却无法带来长期深入思考。诚然,短视频时代势不可挡,带来无限机遇,但影像艺术、长篇电影也亟需传播与发展的空间。

商业与学术

白南准《Untitled》,钢琴、电线、15块显示屏、两台摄像机、两个激光盘播放器,254×266.7×121.9cm,1993年

由于短视频“去中心化”的特点,人人都能用其记录自己的生活,但短视频平台的最终目标无一例外都是变现,许多短视频最后都引向购物链接,让人直呼这不就是十多年前的“电视购物”?

当然,以变现为目的无可厚非,但影像艺术则截然不同。如果艺术家的目的是为了赚钱,那Ta大概率很难创作出优秀作品,作品不优秀大概率也很难卖出好价钱。艺术创作总需要心无旁骛,这一点想必大多数人都认可。

Anne Imhof《Untitled (Wave)》,2021年,展览“我肚子里的一团火”装置现场,德国影像艺术机构朱莉娅·斯托切克收藏(Julia Stoschek Collection),摄影:Alwin Lay

其实,影像艺术的市场潜力正逐渐被人挖掘。2006年,艺术家比尔·维奥拉(Bill Viola)的作品《Eternal Return》以约7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成为当时最贵的影像艺术作品。虽然这与动辄上千万的绘画相比逊色不少,但如今乘着短视频繁荣发展的东风,影像艺术想必也将引发更多藏家的兴趣。

比尔·维奥拉(Bill Viola)《Eternal Return》,影像声音装置,207.7×63.8×15.6cm,2000年

同时在学术上,影像艺术也愈发受到重视。2018年,透纳奖的提名名单第一次全部由影像艺术家组成,艺评家艾德里安·西勒(Adrian Searle)称之为“多年来的最佳提名”。而泰特美术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等各大机构的影像艺术收藏也不断增长,相关展览、展厅愈发丰富多样。

2018年透纳奖得主Charlotte Prodger,其作品主要使用iPhone手机录制创作。
曹斐《谁的乌托邦》,影像装置,2006年,MoMA 212展厅

且不提短视频,即使与绘画、雕塑相比,欣赏影像艺术需要的时间都要更久,这对观众来说无疑是巨大挑战,但同时可能也是一剂拯救注意力的良药。今天,你刷短视频了吗?或许可以换换口味,从文中提到的作品着手,了解影像艺术也不失为一种收获。


精彩回顾:
塞尚为何非要画苹果?
谁是最重要的华人女艺术家?
安藤忠雄:我们终将面向未来
编辑、文  张剑蕾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