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凌晨,我一边听着mojito,一边思考周末可以去酒吧做一场田野调查,比如在一首歌mojito的背后:酒吧mojito点单率是不是会上涨?一些不太喝酒的人会不会在周末走进酒吧点上一杯mojito?这些行为的这背后,是否又存在精神消费的物质化?对赛博内容的情感嫁接?对集体记忆的另类怀念?或者是消费社会里的仪式消费之类的。Mojito喝完,消费社会没悟出什么,倒是让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不配拥有周杰伦——毕竟四杯喝下去也不存在什么微醺的眼眸。但在这种凄凉的清醒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可以精妙的形容这杯酒、这首歌与创作这首歌的周杰伦。并非字面意义上的概念。实际我摒弃一切带有性别的形容词,「浪荡子」这类词在我的印象里往往与刻板印象息息相关,在道德判断上,无疑充满贬损。然而,如果超越伦理意义,从善恶的“彼岸”看,它又可以意谓一种生存风格。王德威所言:“浪荡是颓废的风情,也是前卫的风格;是惊世骇俗的姿态,也是求新奇求变的欲望。”这个词来源于我最近读的一本很有趣的书,叫《浪荡子美学》。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本“渣男”学术分析,看到后来才发现这居然是严肃哲学。在这本书里,「浪荡子」被定义为:以异性为自我的投射、致力于艺术的追求及自我的创造、努力不懈的跨文化实践,在跨文化场域追求现代性的一类人,常见为男性,但也不乏女性,比如著名的可可·香奈儿女士,就是作者笔下具有「浪荡女」人格标签的典型。而这类人的一大特征,即物质与精神同在,且游离于世界之外:因而往往具有一定超脱出当代的文化创造,但同时又囿于当代的环境与文化,与流行和大众和解。一方面,大都会首先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感官刺激。“置身绅士、职员、乞丐、小偷、流氓、妓女等组成的人群中,我们从陌生的相遇中所得到的是一大堆混乱而矛盾的体验:谨慎、吝啬、色欲、贪婪、沉着、怨恨、凶残、得意、快乐、紧张、过分的恐惧”——波德莱尔在他的诗作《给一位交臂而过的妇女》描述过这样的场景:诗人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位美丽而哀愁的妇人,她轻捷而高贵,不时露出宛如雕像的小腿,让诗人浑身颤动,如获新生,以致擦身而过后仍念念不忘,留有余情。除此之外,他还写过路遇穷人、乞丐、老头等,这些体验构成了诗人对现代生活的理解。另一方面,大都会过度的刺激带来了都市人的眩晕、腻烦、冷漠和神经衰弱——这又导致了声色犬马里迟钝的反应与长久的沉迷。作为浪荡子的代表,福柯在《何为启蒙》中,将浪荡子美学把握成了一种现代性的精神气质:一种审慎从容、不易屈服的态度——他们保持与时代的沟通,但同时又摒弃大众的俗物。可以说,浪荡子们身上的矛盾与纠结,他沉溺于浮华浪荡的生活之中,又想跳出来客观记录所发生的一切。因此浪荡的底色并非欢愉,他们处在文明变迁的门槛之上,所要追问的是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现代性的崛起?而对于现代性与流动性的概念追溯,就不得不提到齐格蒙·鲍曼。所谓“液态现代世界”是鲍曼对现代高速运转,从不停歇,目不暇接的生活的高度概括。液态的生活即是流动的生活,这是一种生活在永不确定的环境中,缺乏稳定性的生活状态。这种生活处处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虑与恐惧,我们害怕措手不及,害怕跟不上潮流,害怕被别人抛在后面,害怕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流动的生活,流动的是无数的恐惧,这是鲍曼对流动的现代性最为精准的体验,借用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名言总结这种处于永恒流动状态的生活: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就像去年周杰伦不够成功的新单,以及这首被评为「熟悉的味道与怀念的风格」的mojito——不是说mojito不好听,但它确实在很多程度上,有一丝束手束脚的迎合,但又恰到好处的让大家喜欢而怀念。周杰伦就像是一个浪荡子,而Mojito则代表着流动的文化与现代性——在齐格蒙·鲍曼的意义下。铺垫了这么多,今天来带大家读一本齐格蒙·鲍曼较为小众的书:《来自液态现代世界的44封信》。
指 南
🍸
如何使用本系列推送
🎻 一周一次的案例与理论库
每周一次的「现象学」读书沙龙会从一个社会现象切入,讨论与该现象相关的新闻学、传播学、网络传播学相关的学科知识。大家可以对此现象进行类比延伸,这样所有类似的社会现象都有了一套可以为之应用和分析的理论。
笔记怎么做,是上周很多同学看完推送后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本系列推送会分为「现象」、「书摘」和「知识点」三部分,那你的笔记也可以分为三部分【现象与其他相关现象】【解释该现象的理论与你的思考】【书摘及某句话可以运用or形容的场景】。从现象出发思考社会,从理论出发反思课本,从书本出发拓宽视野,顺便积累答题彩虹屁和国外学者的观点:一举四得,美滋滋。
本次书籍介绍
💥「现象」:青年人的普遍社会焦虑、可复制的流行的大众文化、吃瓜时的害怕错过、技术的过渡影响、热搜话题的转瞬即逝等,一切互联网化的抽象的行为背后,都是「流动」的社会可见与不可见的影响力。
💥「学科关联」:“流动”概念的传播化延伸——流动的用户、弥散的信息、个体节点化的传播结构,都建立在流动的社会基础上:作为社会学科的鲍曼,其实在为传播学的发展做基础性的铺垫。
说实话,在社会学甚至哲学领域,鲍曼快要把“液态”、“流动”这些概念写滥了,而我们也快要把这些高深莫测的词引用滥了——我之所以看这本书,单纯是因为比起《流动的现代性》或者《现代性与大屠杀》这些从名字上就晦涩的让人昏昏欲睡的书,《来自液态现代世界的44封信》这个名字真的很酷。而齐格蒙·鲍曼,是人文社科的学生永远也绕不开的一位大佬。齐格蒙·鲍曼被公认为当代最重要的世界性思想家之一。以苏联解体为标志,他的社会学研究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他重在研究现代性与极权主义的辩证关系,后一阶段他则反思后现代主义与消费主义的交集。《现代性与大屠杀》是他之前最为著名的作品。他所提出的“液态现代性”理论体系影响了20世纪后期的人类社会研究。借用“液体”这个比喻,他准确而又形象地抓住了高度个体化、全球化的当代社会那种流动性强、变动不居的特征。移动但可控是信息社会最典型的特征,这也和凯文凯利的《失控》构成了对未来社会的两种不同的预言。而很显然,他们两的预言都各有所印证:无论是失控的社会与技术,还是可控的个体与文化。而这本《来自液态现代世界的44封信》则是鲍曼八十岁时写作的短篇随想集——按照鲍曼的解释, 44这个数字最早与波兰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作品里的一位神秘的人物有关,“他的名字就是44号”,他既是自由的全权代表、发言人、委托书的持有者,也是人世间的统治者或辅政者的杂糅或混合:是自由、体制与矛盾的集合。
「
这个“液态现代“的世界,就是你和我,也就是如下信件的作者和信件可能的/预期的读者共同生活的世界。我之所以称这样的世界为”液态的“,是因为像所有流体一样,它无法停下来并保持长久不变。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差不多一切,都是变动不居的:包括我们追随的时尚与我们关注的对象现代社会的特征概括为“无固定形态的,流动的,液态的,运动着的”。如果说早期固态的现代性是一个相互承诺的实地,而现在,液态的现代性是一个解除承诺,捉摸不定,熟练的逃避和没有希望追求的时代流。时空关系变得流程性,不定的,动态的,而不在是注定的和静态的,对空间的征服,开始指向更快的机器运转,空间是价值,而时间则是手段和工具,工具理性将集中于客体更为稠密的充塞进空间中,并扩大在这一特定时刻内被充满的空间。永远在线也就意味着永远无法体验真正的孤独,无法阅读、无法画画、无法凭栏远眺,最终连如何“思考”也会被遗忘。又或者,迷失在网络中的年轻人才是最孤独的,那种浮萍般的人生。生活的过程中,“总体目标”、“最终目标”永远也确实存在着。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男人和女人都可以是生活的艺术家:因为与其说人类在选择,倒不如说是在普遍的接受命运的判断——这意味着,不行动也是一种行动,因为命运人人平等。加缪:不幸让我相信并非一切都是美好的,但阳光又让我相信历史并非一切。人类的历史悲观,但人类的发展是乐观的。
」
除了上面的摘录,加缪还说过: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希望mojito、加缪他们能给2020带来一个值得期待的夏天。
再来谈谈鲍曼教授另外两个观点,都是对「流动的现代性」的补充,都非常有价值和参考意义。
#个体化的社会
“个体化的社会”是鲍曼受到埃利亚斯的启发写的一本书,书中的很多观点在《流动的现代性》中都有提及。首先,资本以电的速度迅速在全球扩散开来;其次,人借由交通工具的发展也开始了在长距离的不同空间的迁移。熙熙攘攘的购物商场在鲍曼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或者也可以叫nowhere space,这种地方对于每个处于其中的人而言哪里也不是哪里也不能去,总之没有关联没有意义。”,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大众社会理论所描述的原子化社会。
每一个人似乎看上去都拥有了自由,但同时也丧失了安全感。每一天都面临着被裁员的风险,生活不知道明天该走向何处,似乎有无限种可能,可同时也意味着无法选择——于是在尼尔·波滋曼的理解里,人们不再挣扎,选择娱乐。
然而,鲍曼真正担心的是,由于这种自由,由于这种流动的个体只专心于自己的事情,公共领域则成了一片荒芜,公共事务不再被关注。这每个人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无暇顾及其他。
#共同体思维
如果大家真地在琐碎和无聊中不再关心人类的走向,不再相信宏大的命题,那么鲍曼能给出什么建议呢?
鲍曼希望能重建共同体。他考察了共产主义、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等等建构共同体的方法,发现这些共同体的建构都无法在保证自由的情况下提供安全。
于是鲍曼提出了一种假设,即“衣帽间式的共同体”,指的是大街上各式各样的人走进剧院观看表演,脱下各式各样的着装,穿着适合这一场所的得体的服饰,它指的是每个人怀着自己的兴趣在这一空间中寻求共同的善。等到散场,每个人又穿上各式各样的衣服回到大街上。又或者被表述为“表演会式的共同体”,每个人在各自独立的一疲惫的天结束后,抛弃维特根斯坦式的忧郁独处,参与到集体的狂欢中。无论哪种都像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带着自己独立的兴趣,又能关注公共的事业。
但这归根结底,只能是一种愿望。
因为很多时候,连「独立」都做不到,更遑论独立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