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禁止手机进校园和当年禁止课外读物进校园是一个道理
1
关于手机能不能进校园的争论从手机普及之后就开始了,00后的孩子都从这种争论中长大了。
时光到了2021年1月15号,教育主管部分发通知,要求中小学生“原则上不得将个人手机带入校园”。也就是明确禁止了手机进入校园,虽然不得前面有 “原则上”三个字。
我们说,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孩子的教育问题是一场持久战,这场战斗对于一个孩子家长来说要进行20来年,甚至更长。而在这场持久战中社会、学校、家长还要面对日新月异的变化,这些变化有来自新科技的,也有来自新思想的。
比如,家长、学校、社会对电视机、游戏机、手机的抵制来自新科技,在电子时代到来之前的几千年,孩子都尿尿和泥玩,这些问题不存在;再比如关于早恋的问题,这也是自由恋爱观得到认可之后的事儿了,这之前我们经历了父母包办到组织包办的婚姻选择过程。
总体说,这是一场非常有意思的斗争,那就是大人能干的事儿,孩子不能干,并且大人们全力阻止,不惜运用社会力量强制,也不让孩子去干。
本来好多事如果彻底放开,孩子是不会有那么大兴趣的,但大人不信,认为孩子没自制力,一定要强制。结果越强制,孩子越感兴趣。
其实,这就是东西方在教育上最大的区别,西方人更相信孩子,而东方人更相信通过管制的孩子才能让人相信。
东方人的这种思想源于自古以来的家长制社会,以及家长制所形成的家长制社会结构。
以前我们总说封建大家长,个人没有自由。如果你去读民国时期的书,你会发现都是追求个人自由,摆脱封建家长制的,中国人的自由恋爱观也是这样建立的。
也许矛盾、巴金、萧红等这些先进作家也想不到,这种家长制不但没有消减,而且越来越固化。他们没有看清的是,不是因为有封建家长,正是中国没有封建,没有我领主的领主不是我的领主这种思想,才使一以贯之的家长制无法解构,并越来越牢靠,并使整个社会对此产生依赖。
这样,孩子是不可信的,也就顺理成章了。孩子是不可信是管理权得以实施的理由。
2
我上小学时学校禁弹弓,20世纪七十年代的男孩子每人都有一把弹弓。正因为每人都有弹弓,大家很少对射,也没有发生大人担心的打瞎眼睛的事。但学校不让带弹弓,倒不是为了保护鸟类,打老家贼(麻雀)是没问题的,学校是怕打碎玻璃。那时玻璃好像是比小孩子眼睛还珍贵的物件。不过,有禁止就有人想法绕过禁止,而这些绕过禁止的学生基本上也都是敢打碎学校玻璃的。当这样人偷着把弹弓带到学校之后,听话的、没带弹弓的学生遭殃了。带弹弓的学生在没有老师的时候敢用弹弓对着没弹弓同学的眼睛,威胁他交出一切,要不就打瞎他的眼睛。
我上中学时学校禁课外读物,那时没有教辅书,课外读物主要指小说、诗歌这些文学类的和《十万个为什么》这类科普类的书。老师抓得狠,抓到就没收。20世纪八十年代有两本手抄本小黄书,一本叫《曼娜回忆录》,也叫《少女之心》;另一本是琼瑶的《窗外》。我上初三的时候,有个大一点的同学不知道从哪借来了一本只剩下一半的《少女之心》,上学的路上看,怕到学校被老师发现,把书埋到了玉米地的垄沟里,结果,下午突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等于晚上放学挖出来都成泥了。
还有一次,一个同学借了一册《天龙八部》。是盗版那种,分了好多册,那时有租书店,论本租,册多了能多租钱。因为老师天天搜书包,就把书放到了一棵老榆树的老呱(乌鸦)窝里,等放学再拿。可放学时,他爸到镇上办事,接他坐拖拉机回家了。他想反正是冬天,也不会下雨,书在老呱窝里明天也不会没。但等到第二天爬到树上拿书时,书早被乌鸦撕成碎片絮窝了。他气得把老呱窝扒了个精光,气得两只大乌鸦呱呱呱地在空中盘旋,可这本书的5块钱押金是拿不回来了,5块钱在那个年代不是小钱。
还有一次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女生,在自习课上看一本文学类的杂志,被老师发现了,当全班同学的面猛批。那位女生脸小,冲出教室跑回了家。第二天家长找到了学校,说那位女生要跳水库自杀,但校长坚持说,学校不允许看课外读物,最后,这位优秀的女同学转学去了县城。那时的所有课外读物都是牛鬼蛇神,类似于后来的游戏机和手机。
3
手机普及之后,或者是手机还没普及的时候,教育信息的发布就依赖手机了,最早的就是家校通、校讯通对手机的捆绑。在三大电信运营商的推动下,教育部门极力配合,家校通成了普及手机的最后一道攻关,原来没有手机的老头、老太太为了接孙子也配备了手机。在互联网手机时代之前,那种按键机就成了小孩们消遣的游戏,以至于后来为了通讯方便,家长也给小孩配备了这种手机。
现在管小孩子玩手机是个难题,但我们面对的现实是这是一个手机的世界,我们无法把孩子隔离到手机世界之外。我们现在知道多吃粗粮很健康,我们就不让小孩子吃大米、白面,说吃这个容易得糖尿病,这叫因噎废食。
怎么不让孩子在课堂上玩手机,家长、社会怎么教育孩子合理地使用手机和禁止孩子用手机是两个话题。关于禁止在校园内玩手机和禁止手机进校园也是两个问题,直接禁止手机进校园显得非常粗暴。就是向学校校园内、课堂上玩手机低头,自认没招儿,这是教育的失败。如果这种行为行政化、社会化,那就是整个教育的失败,不得不采取非教育的行政强制手段。
其实,这种方式也反映了我们对社会的管理的特点,而民众对这种管理模式的依赖也助长了简单、粗暴手段的运用。
西方发达国家面临的这方面问题比我们轻,因为对互联网发展的限制,手机上能让小孩子玩的东西不多,相对吸引力小。
再有就是学校没什么学习任务,以玩为主,能玩的东西多,也就不依赖手机消遣了。
还有一点就是,一般网络也不好,比如通过流量玩比较顺畅的游戏和看视频比较难。
西方政府不会管这方面的事儿,管也是学校、老师,不同学校有不同的要求,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但多数是以告知为主,不可能采取强制手段。因为有个物权的问题,学校和老师都没有权力强制保管学生的私人物品,那是违法。
其实,禁止手机进校园,对家长和老师来讲好像是件好事,这回省事了,不用天天嘴拜年儿地和孩子讲了,人家不让,国家规定。这回家长、老师、学校可以一脚把球踢到国家的那个方面。
但这样会给孩子一种影响,就是啥都有人管,都不用自己操心,不行还有国家。可孩子长大了,家长、社会才发现这代孩子好像没长心,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怪孩子。
这都是当初简单、粗暴、图省心、踢皮球的结果。
4
教育就不是一个图省心的事,教育也不是让孩子听大人的,教育是大人如何适应孩子的问题,因为下一个时代是他们的。
那种家长制的作风只适合农业社会、靠天吃饭的时候祖传的经验才重要。在现代这个大数据分析的社会,再也不用看云识天气了,手机里都有。
不让手机进校园,那么学校、教育部门也要摆脱对手机的依赖,回到纸媒时代。这样N年下来学生就习惯了没有手机,能做到吗?如果不这样,那就又要让家长受累了,除非学校和家长不让学生在微信里交作业、打卡各种活动。
其实,这个禁令出台得有点不是时候,因为疫情还没有过,手机还是最好的老师和学生勾通的工具。
我们习惯于对孩子推行强制措施的原因是我们不相信孩子,而另一方面是不想让孩子承担责任,是不相信和溺爱之间的一种矛盾心理。
孩子永远比大人强,要学会在孩子面前装孙子,因为谁都有老的那一天。未来是你的,也是我的,最终是这帮孙子的。到时候你会不习惯于孩子主导的一切,除非你一直是他的主导他者,那不就成慈禧了吗?
对于一个社会而言,孩子就是天,所有人都是孙子,因为他们是未来,我们要相信他们,自信是惯养出来的,不是管出来的。同时,想让这个社会摆脱家长作风,家长就不能在孩子面前拿家长的派头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