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微笑

大山深处的微笑 

文:蒙夏、黄玉毕

夜深了,蛙声阵阵。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我的思绪又一次飞到那个小山村——高院屯。2018年3月,我受组织选派到来宾市兴宾区平阳镇大龙村担任第一书记,开展脱贫攻坚工作,一直到2021年4月才轮换回到原单位。高院屯是来宾市兴宾区平阳镇大龙村委最偏远的一个小山屯。

初见小闰土

2019年4月10日,我们来到大龙村海拔最高且尚未通自来水的高院屯走访预脱贫户。

天空布满低沉的乌云,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高院屯预脱贫户兰保英的泥瓦房旁边搭着一个简易的工棚,工棚周边丢着一些凌乱的木头,在这些木头中间站着一个脸蛋黝黑的小男孩。他穿着又旧又脏的衣服。我们用普通话向他询问,得知他是贫困户兰保英的小儿子兰浩鹏。兰浩鹏很拘束,我们问一句,他就小声地答一句,头始终低垂着,不敢正视我们。

兰浩鹏刚放学坐着早晚接送的私人校车回到家不久。因为家里的泥瓦房门口关着,他只好在哥哥的工棚旁边玩等大人回来。他等的大人就是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姑妈和姑父。

看着他黝黑的脸,又脏又旧的衣服,我想起了鲁迅笔下的少年闰土。

憋了一个下午的乌云终于忍受不住了,顷刻之间连成线条的大雨飞泄而下,整个小山村顿时被风雨包围。我们跟着男童躲在他家的屋檐底下,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全朦胧在雨水里。屋檐下的我们也免不了被风雨袭击,我们问他能开门吗?他说可以,从窗口爬进去再从里面开。话没说完,他已经踩到屋檐底下堆积的柴堆上,双手攀着连接柱子和墙壁的横木,双脚向上收,我们还来不及说“小心”,他已经站到用圆木和木板搭成的隔层上了。看到此景,我们感到一阵心酸。如此危险的攀爬动作,他却一气呵成,不难想到平日里,这种“动作”,不知他“演练”过多少回。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房内阴暗潮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厅内左侧靠墙固定的木板梯。这个木板梯通到上面的隔层,“少年闰土”就是由这个梯子下来开门的。“小闰土”拉亮电灯,屋内的情形更让我们惊愕,满地都是凌乱的物什:拖鞋、破凳、割草机、摇摇欲倒的木柜,几乎无处放脚。漆黑斑驳的墙壁显示着房屋年久失修,潮湿的泥土地板布满灰尘。“小闰土”说,门后靠墙那床铺是他的。循声望去,我们的心一阵刺痛,难以想象那是人睡的地方。脏得失去本来颜色的棉被胡乱卷在一边,垫被脏得面目全非,似乎有十多年没有换过也没有洗过。床上杂物横陈,凌乱不堪。没有蚊帐,床顶上空钉着一块油布,上面积满灰尘、碎瓦片和蟑螂屎,沉甸甸地坠着,随时都有坠下的可能。

在这样阴暗、潮湿、凌乱的屋内,我们心情异常沉重。我们问他:如果我们不来,下着这样的大雨,你害怕吗?”他说:“不怕,习惯了。”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半个小时的功夫就云散天蓝了。“小闰土”的姑妈和姑父也做工回来了。他们赶着一匹马和一头牛,都被大雨淋湿了。聊起他们家的境况,他姑妈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息。姑妈出嫁在尖山村,因为“小闰土”的爸爸长期外出打工,同父异母的哥哥也不争气,丢着他一个人不管不顾,所以姑妈只好回来照顾他,顺便耕耘这边的山地。在我们谈话期间,“小闰土”已经在他姑妈的指派下爬上自家的枇杷树,给我们摘来了一塑料袋黄澄澄的枇杷果。在我们的一再坚持和要求下,“小闰土”的姑妈才和我们一起动手帮“小闰土”整理床铺。整理好“小闰土”的床铺,已是暮色四合,倦鸟归林。临走,我们和他姑妈商量:抽时间整理一下内务,给孩子营造一个干净整齐的居住环境,他姑妈答应了。

再见“小闰土”

时隔8天,我们第二次来到高院屯,专程看望小闰土。

高院屯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储存雨水饮用,兰保英家也不例外。兰保英的大儿子兰龙正从地窖里摇水上来洗衣服。我们跟他打招呼:“兰龙,在洗衣服呀!”

听到说话声,小闰土从屋里出来,倚靠在门框上偷偷地瞄着我们,不敢过来。

“兰浩鹏,放学回来啦?”我们问他。

他不做声,或者是他已经回答了,只是声音太小我们没有听到。我们走进室内,发现内务已经整理整齐。只是地面依然很潮湿,小闰土的床铺还是没有挂蚊帐。

“晚上没有蚊子叮咬吗?”我们问。

“没有。”小闰土低声回答。

“点蚊香啦?”

“不点。”

山村里草木葳蕤,最容易滋养蚊虫,他说没有蚊子叮咬,我们有点不相信。我们搬了几张小矮凳到屋前空旷敞亮的地方,叫他和他哥哥过来坐着聊天。

我们对兰龙说:“你弟弟还小,你是哥哥,在生活上应该多关心他,尽量给他营造一个干净,舒适的居住环境,以后他长大了有了出息,他也会感激你现在对他的照顾的。”

兰龙沉默不语,此时此刻,我们无法得知他心里的想法。

我们嘱咐:浩鹏,你要好好读书,不要什么顾虑,读完小学读中学,读完中学读大学,有很多人关心你,你看这是一个阿姨送给你的礼物。我们摆出给他捎带的物品:鞋、衣服、水杯、早餐奶粉,还有一套6本的课外阅读丛书。

这些礼物是黄玉毕队员一个初中同学赠送的,她开着一家母婴店,看到黄玉毕的美篇《山村里的小闰土》后,委托我们捎带给他,说以后还会亲自来看望慰问。

我们把奶粉放进小闰土的怀里,说:早上如果姑妈来不及给你做早餐,你就用开水冲一杯奶粉喝,晚上睡前也可以喝。他答应着。

“放学回来,有时间就看看那些书,争取一个星期看完一本,可以吗?”

“可以。”

“你可以自己整理一下自己的床铺,把被子叠放整齐,不然有老鼠爬到床上跟你睡觉。”

“不会有老鼠的,家里有一只小猫。”他天真地答道。

“它会捉老鼠吗?”我门笑着问。

“会。”他认真地说。

我们心疼地抚摸他的头,发现他的耳根后和脖子上有不少污垢,便说,晚上洗澡时用毛巾使劲搓,每天都搓,过几天就会洗干净了。他没有做声。

我们走的时候,跟他招手道再见,他也摇摇手。

又见“小闰土”

晴朗的天空下,明媚的阳光撩拨着青蓝的草翠绿的树。

初夏来临了。

伴随初夏而来的是广西建工三建公司一群充满爱心的青年,他们从我们的美篇和朋友圈看到了小闰土的贫困现状,主动联系了我们。2019年5月11日,星期六,他们专程从柳州出发,驱车百余公里,来看望小闰土 。

小闰土是不幸的,自幼就缺失母爱,父亲也很少顾及他;然而小闰土又是幸运的,得到了一群陌生的叔叔阿姨的关爱。他们给小闰土带来学习、生活用品,还有衣物,玩具,时尚收音机和2000元慰问金。这个爱心团队表示要跟小闰土建立长期的帮扶关系,每年开展两次集中慰问活动。

“成长后心里的阴影面积能够小一点”,是这个爱心团队对小闰土的期待。

爱心团队里的一个成员这样对小闰土说:“现在你还小,还没有能力去改变现在的生活环境,所以要去适应它,在适应过程中保持一颗乐观的心,好好学习,知识会改变命运。”

小闰土坐在我们旁边,有点局促不安,不吭声。在他这个年龄段,也许还不能理解这些话语的含义。

“你不仅要好好学习,掌握更多的文化知识,以后还要用你的能力去回报这个社会。”另一个成员说。

小闰土依旧没有言语。

或许,面对突如其来的关爱,面对从天而降的幸福,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善言辞。

小闰土笑了

2020年2月6日,正值正月十三,我们特意来看望小闰土,给他送去压岁钱。

2019年下半年,我们为小闰土家申请了危房改造,如今小闰土一家已经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房。他们家也如期脱了贫。新房有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小闰土单独住一个房间。我们走进他的房间,发现床上又凌乱不堪了。旧衣服、旧课本、脏袜子、玩具占满大半边床,棉被胡乱堆在床头。从小缺少母爱的小闰土非常缺乏生活常识和生活自理能力。我们手把手教他铺床,叠被子,叠衣服,整理旧书,扫地,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丢弃。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整理,原来凌乱不堪的房间终于变得整齐和干净,看到自己的房间有了大变样,小闰土黝黑的脸上漾起了微笑。

离开大龙的前几天,我特意去学校和小闰土告别。得知我就要离开他们村,小闰土黝黑的脸上顿时留下两行清泪。我安慰他: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你要努力学习,长大了到城里工作生活,这样我们就可以时常见面了。小闰土这才破涕为笑……

小闰土,对你而言,来日方长。希望你时常绽放笑容,迎接前方,拥抱未来!

作者简介:

蒙夏,笔名梦夏;微信名,爱有阳光。广西来宾市人,大学本科文化,中学一级语文教师,中共党员。现为来宾市兴宾区委政法委干部。爱好文学、诗歌创作,常在广西区内外纸刊和微刊上发表各类文章、诗歌作品。坚信:写作不一定能成为作家,但一定可以修心养性。

(0)

相关推荐

  • 少年闰土‖诗歌:柿子(外四首)

    柿子(外四首) 文/少年闰土 柿子 挂在立冬的枝头 叶子 完成了她的使命 冬天的天空 被风吹得很干净 以至于柿子的那个红 太扎眼 秋伤 秋风渐已成往事 晓日迷雾拨云迟 昨夜霖霜染黄花 谁把忧伤写成诗 ...

  • 【朱秀彪】生活 是一位老爷

    文/三月春风 生活 是一位老爷 不因你经历的多 不由你走过的路长 它收笼降伏你的 也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但你的一切 始终是一款内定版的闰土 有的闰土被坎坷折腰 有的闰土因梦想折翅 有的闰土是能力折扣 ...

  • 闰土:三代茶话

    闰土,本名杨润杰,陕西扶风县天度镇晁留村人,农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职工作家协会会员,宝鸡文学网版主. 三代茶话 陕西/闰士 我向来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掀花花(农村高龄人玩的一种纸牌),就 ...

  • (小说连载) 海海天幕~9

    本小说纯属虚构 工棚里闷热,阿明.阿乐看了看呼呼酣睡的阿全他们,放下香蕉两人走出工棚门口的竹棚坐下来,阿明脱了身上的短T恤,不断地往自己的面前扇着风. 阿乐在他旁边坐下,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小块硬纸皮,抓 ...

  • 忆海翻波:大山深处军营里的童年(作者 杜阁莉)

    每当回忆起童年,总有许多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虽然有时候那记忆已遥远的有些模糊,但那萦绕在心间的纯真快乐,却是难以忘怀的. 我的童年,有一段是在大山深处的军营里度过的. 十二岁那年,父亲接上级命令,被调 ...

  • 留守在乡村的老人与孩子(内附纪录片《大山深处》视频)

    文末附有<大山深处>视频 可以直接忽略文字 建议在wifi环境下点击观看 纪录片 记录一些人活着的瞬间 2012年的深秋,我和朋友朗杰拍过一个叫<大山深处>的小纪录片.那时,我 ...

  • 免费景点打卡(一)浙江磐安青梅尖 大山深处的自驾露营地

    这个五一的第一站是浙江磐安的青梅尖(高德地图上显示清明尖). 卫星地图 (红色路径为风力发电分布位置) 如果未曾凝视过瓦片间轻卷的风尘,如果不曾抚摸过石墙上遍布的沧桑,那清粼的池水中就不会有微醉的明月 ...

  • 1996年10月,两名广西村民进大山深处...

    1996年10月,两名广西村民进大山深处采药时不慎迷路,突然在一处悬崖边发现一架坠毁的巨大飞机,且飞机残骸附近还有数具人骨!   广西地区多高山密林,许多大山里都有些珍贵的药材.村民们农闲时常常上山采 ...

  • 临洮县后地湾村:大山深处建设美丽乡村

    漫步在临洮县太石镇后地湾村,所见所闻令人欣喜:村委会办公楼前,篮球架.花台.太阳能路灯一应俱全:不远处的广场上,宽阔的舞台古朴大气:沿着平整的柏油路走进村子,入户小路由花砖和鹅卵石铺就,户户门前悬挂的 ...

  • 云南大山深处的曼瓦老寨,这里人竟然不会说普通话

    去这个寨子的时候,非常巧合,沿着章朗村后面的那条山路一直往下走,翻过一座大山,就到了这个寨子,让我吃惊的是,这里的人几乎都不会说普通话. 曼瓦老寨可以在地图上直接找到,是个很值得一去的地方,很平静的一 ...

  • 哈喽大家好我是出生在大山深处的贵州味女孩...

    哈喽大家好我是出生在大山深处的贵州味女孩湖北的媳妇,谢谢大家的守候,辛苦了,昨天好多人都看懂我说了什么,哪个是我女儿,她是湖北省蕲春县赤东镇的三年级的小学生,今年9周岁,成绩还可以也就每科都90来分吧 ...

  • (6)[转载]探密大山深处克木人村

    原文地址:探密大山深处克木人村作者:年波也则 <寮北游>探密大山深处克木人村 在亚洲中南半岛北部越南.老挝.缅甸.柬埔寨.泰国和我国云南西南部山区,分布着一个跨境而居的文化种群__克木人, ...

  • 大山深处的“醉氧仙境”安徽有你向往的桃源

    石台县地处皖南,有着"中国原生态最美山乡"的美誉.几场春雨过后,石台深山里,春天的色彩渐渐清晰,山花烂漫,绿意满眼,村落生机勃勃. 走,游春去!在石台深山的"醉氧仙境&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