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伦:怪人老刘头
怪人老刘头
李贵伦
路不算长。就算从街上直接走到学校,顶多也不过五六分钟。如果是飞跑,最多也就一二分钟。学生们经常做这样的运动,老师和其他路人则慢吞吞,行金莲碎步。
路虽不长,保洁至关重要。即便你天天从这里路过,也最多偶尔看到有一两片枯黄得无可奈何的树叶,横躺在路上,或者被风刮着走,其他时候还真一尘不染。这一带的居民自豪至极,问及原因,尽皆伸出大拇指,争着道:多亏了老刘头,多亏了老刘头啊!
老刘头何许人也?据我所知,不是当地人。他是十多年前在这里买地修房子的外来户。那时候这条街还没几户人家,一条光光的马路,晃晃悠悠顺河延伸到远方,倒引来几分风水宝地。不几年,这里就人满为患:卖烟酒的,开屠宰行的,卖皮革、化妆品的,开包子店的……真可谓人才济济,行行出状元。一些人赚了钱就走了,另外的人又继续来赚。这里算是我们小镇打造“循环经济”的一个亮点,有人开玩笑说。
自从老刘头落户“循环经济圈”后,就自行负责了这段路的保洁。一干就是十多年。人们背地里说他“没事干”。
老刘头常年头上放着一顶草帽,歪歪扭扭,像一朵云;帽系一直垂到胸前,在脖颈处打一个结,算是固定了。他这个装束被孩子们戏称为绿林好汉。但他很随和,见人总会笑一笑,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许许多多的风霜雨雪,人们对他自然就更加敬重了。
自从我到这所学校以来,就看到老刘头一直忙碌在这段路上,风雨无阻,暑寒未停。有好打听秘密的人问他多少钱一个月,他笑一笑,说:“这是我的事业,是我生命的重要部分,与钱没有多大关系。”问的人红着脸走了,不免嘟哝:真是怪人!
“老刘叔,该吃午饭了。”有路人和他招呼。老刘头在这段路上的时间久了,路过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人们也喜欢和他招呼。
他抬起头,帽子差点掉下到沟里,他慌忙一手抓住帽沿,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拽着个铁钩,在公路的边沟里不住地找寻垃圾。他竟然没有戴任何防护罩!身旁放着一个塑料桶,一股刺鼻的味道萦绕着,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十分投入地做着自己的“事业”。
“快了。”他笑一笑,沉闷地丢出两个字。和他说话的人摇摇头,又点点头,离去了。最后甩出一句:见过怪人,没见过这样的怪人。那时太阳也已打斜了。
老刘头做完了路上,又快速赶到学校里,那里同样是他的“事业”范围。他无怨无悔,乐此不疲。学生们遇见他,都会恭敬地叫一声:“刘爷爷好!”他瘦瘦地笑着,一挥手,“好好读书啊!”脸上的笑便荡开得无边无际,继而又埋下头去捡拾垃圾了。
老刘头并不是靠国家养老的那类人,他和老伴一直开着个便利店,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甚无大碍。后来儿子媳妇在省城赚了钱, 不回来了,老伴便去省城带孙子了。只有他死活不肯去,死守着他的“事业”,便利店的玻璃门上便时常挂了一把生锈的弹簧锁。很多人都说他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去干打扫卫生的下贱活,不是疯子才怪!他不置可否,笑一笑,顺手扶一把帽沿,挥一挥手中的镰刀,快乐地砍剁伸到公路上来的一根藤子去了。
“怪人一个!”大家都说。
……
前几天,等我再回到学校去时,听同事说老刘头已经“光荣退休”了。大家说起他所做的一切时,无不是一脸高山仰止的情怀。
李贵伦,贵州息烽县山区一教书匠,时邀三五鸿儒、白丁过活,胜觉快活。现在热心公益事业。
中国文坛精英盘点之90后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