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十字路口喊你的人

萧师母去世了，听说萧老师失语两天，有时泪流满面，儿女也不认识了。

给师母开三时，文友们去，萧老师却像往常一样，轻微地笑着，看不出悲伤。吃席和文友坐一个桌子一起吃，还喝几杯酒。虽然耳朵背了，但有些话他却又听得灵敏。对于师母的去世，他说，这是我的经历。他大概想着自己会先去，而不是师母。而失去老伴的经历本来是属于师母的，却属于了他。

今天又去吊唁，萧老师依然是那样，笑盈盈地，像个规矩的孩子，认真听着我们谈论。有些话是被他的耳朵过滤掉的，但他看着口型分辨，笑容也似乎能够配合从容。我看着他心里不由感到冷风袭来，今后，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孤儿，在吵闹人去后，突然空寂的生活会让他顿生悲思，不由自主自己感到自己也是个可怜人时，他的精神会垮塌吗？八十岁失去老伴，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无疑他如失去了腿脚，他的生活将不再适应这个世界，他将是多么可怜的一位老人。我对他的大女儿金玉说，从此没有妈了。金玉说，这世上再也没我的妈了。说着哽咽了起来。我的心敏感地回避开了，到了这个年龄，我们有脆弱的神经，稍不留意，就要在生命的一个关口打一个结了，想想多么可怕，萧老师经历的是老伴的先去。而我们经历的，是父母先去。

就在前一段时间，我勤于去看母亲，弟弟不在，照看母亲便落于我的肩上。几次与母亲走步去大佛寺，以图锻炼身体。走着走着我便走散，我喜欢看沿路的祁店水库，夏天的清风扶摇着水面抖动，岸上的绿色倒映在其中，水库便显现出神秘的诱惑，让你看着会失了神。

母亲和同行的大妈婶子们大声喊着我，风刮走声音，但我能看出她们的着急。我知道无非是让我跟着她们，但我想一个人走，想到人少的地方去。母亲便追跟着我喊，走到每一个十字路口时，与婶子们一起大声喊我，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着急，像是我要丢了似的。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我便回到她们身边。她们说，没人的地方不干净，一个人去会被鬼拉走的。我问哪里的鬼，她们说每年这里死人，他们死后变成了鬼。我听得毛骨悚然，

婶婶说，不过没事，我们在十字路口喊你，你的魂被我们喊住了，鬼拉不走你。那时我还感觉到，自己尚是母亲喊着回家的孩子，没想到只几天时间，师母便去世了。每个人生命的十字路口都有人喊，只是喊你的那个人却往往没有人喊，她一旦消失，你便进入了生命的另一个季候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