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老师的一封信|张涛
亲爱的李老师:
光阴荏苒,一去不返。
转眼间,当年的毛头小子不见了,而立的创业者成家了。红烛勤蚕是对您们的恰当比喻,我虽没看见您的青丝如何变成白发,但我却能记住您是如何言传身教、俯首躬行!
当班上部分同学对您所带的数学课厌学时,您对我们说:你们可以讨厌数学,讨厌我,这都可以理解,但你们以后假若不能成什么大才,回家买菜至少能算清账啊!到时也不至于让别人骂你们父母的同时,还会捎带上我!——买菜,对于乡下娃来说,再熟悉不过:早上“搭集期”(澄城方言,指凌晨四五点)吆着牛车或马车,赶着距城二十余里,上坡下坡不断的山路,起床的迟早,得根据牛马的速度;进了城后摆摊一天,然后根据市场行情,换得或多或少的毛票,确定回家的迟早,过着几乎毫不打折,“披星戴月”的日子。
当您称我“八贤王”时,心里当时感觉牛牛的。——父亲和您同事,外公外婆鉴于我年龄小、上开水灶的原因,没菜可吃,便泼些红油辣子让我夹馍;水难喝,就拿了些茶叶黑糖让我吃饭时和着喝。因此,您觉得我是皇帝身边的“八贤王”:闲心不操,一心享受。但您有所不知,每晚我睡在您和父亲同房的床上,总会听到您被子刺刺啦啦的响声,被子薄薄的,里面衬着报纸,其长短,根本盖不严您瘦高的身子;这种声音总会在您无数次转身时响起,睡觉轻易吵醒的我,也总会不有意无意传入我的耳朵;为改变这样的现状,我时常盼父亲不在,盼您盖他的棉花被子,尽管父亲不在我会“莫名紧张”,但我这“八贤王”却能睡个安稳觉。
当您家梁子打防疫针后,患了癫痫时,您仍坚持白天给我们上课,晚上借别人的车子,或徒步,都要赶到自己的家里。——在您的心里,梁子是您的长子,是您生命的最好延续。但您没有因此而却步,仍用常人少有的意志爱家,仍用常人少有的爱心责任代课,在您心里,那一张张奖状,足让快乐繁衍,生命延续。在您心里,别家孩子和梁子一样重要,一样需要爱心浇灌,一样需要知识滋养!
当清退民办教师的消息传来,您正穿完黑乎乎的夜,骑着车子来到您熟悉的学校,那儿的教室,操场,一草一木,即便在夜里,您也清楚它们的位置!从八二年算起,足足可算出一位与我差不多大小,接近而立的青年!150元的月薪,回家后四人均分,能分出一个足以让现代所有在职教师鄙视的数字!您离开了熟悉的校园,熟悉的三尺讲台,也离开了附着了大半生——“民办教师—民请教师—代课教师”——的光荣名称,从而投身到汹涌的打工大潮之中!
当教育部出台了“严禁再聘代课人员 合格代课老师可转正”的消息时,李老师,您知道吗?——请原谅学生的无能,竟不知此信该发向哪里。我的心声,您或许并不能听到,但根据性格判断,您一定会用“学生”的身份原谅我,又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定性原谅了国!
李老师,您究竟去了哪里?
您的愚生
2010年1月24日敬素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