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彬||【书评】复活的孔子:站在天人之际的圣人或诗人
文/刘爱彬
一、圣人一枝花
三、神圣的相遇:孔子走向我的途中
想人民共和国叶嫩花初之时及于今,凡一百二十年。三十年为一世,百二十年乃四世,一世一节一会,十年一小变,三十年一中变,六十年甲子一大变。推而广之,中国一百年一变,三百年一中变,三千年必大变。值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当新的千年之始,写作于2014-2015年,初版于2016年的长诗《我的孔子》,作为私人信仰事件横空出世,绝非偶然,诚不可等闲视之。孔子一向是中国两千年的定海神针,近代以来,则成为政治的晴雨表与文化的风向标。如今生在新战国时代与新诸子百家时代的我们,观象知天,一个疑问油然而生,这会是新天下体系的开始吗?孔子复活,新天下必起。面对新世界的胎动腹中,但丁以先知的方式写成《神曲》,作为人民共和国前三十年“最后的诗人”与后三十年“最初的诗人”,向以鲜长诗《我的孔子》会不会成为新天下的预言?烨烨雷电,不令不宁。远雷已在天际滚响,心怀天下而未雨绸缪的人们,大雨滂沱之时,撑起你们随身的雨伞吧,泥泞艰难的时刻到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新时期自国门洞开,中国一路向西狂飙突进,时代的精神氛围“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时代的象征“从红旗到红玫瑰”,“扬弃科学与民主,建立自由与秩序”成为时代的文化宣言。僻处四川的向以鲜,曾经深受中西古今诗学传统交叉影响的他,放弃自己的双重阅读写作,一举焚毁旧体诗词,以青春的热情纵身一跃,跳进八十年代的新诗浪潮之中。少年天才,甫一出手,即以《小屋子》和《割玻璃的人》名动江湖。继出版古典学术著作《超越江湖的诗人》之后,现代新诗集腋成裘,系列组诗《石头动物园》以三人合集初版于《诗:三人行》。上帝死了,动物凶猛。《石头动物园》组诗,秋杀冬寒,以狰狞的美丽将中国的虚无主义刻写得彻骨地颤栗与恐惧。文王既没,礼崩乐坏的贫乏时代、机械时代,抒情诗人何为?对自己灵魂的虚无与黑暗深怀惊觉和警醒,向以鲜转身坐进石不语斋疗伤自救,而与圣贤典籍金石器物长伴,才情非凡的诗笔一悬十年。这是失语期,也是反思期,既是沉潜期,又是探索期。他主办同人诗刊,与诗友时相过从,仿佛诗坛之外的隐客或居士,但与诗神的缱绻之情剪不断理还乱。经过长长的休眠期,春风吹吹,一颗沉睡的心焕然解冻,2001年的试笔诗风丕变。以往的秋冬荒寒之气退尽,一种动人的暖意弥漫笔端,春生夏长,草木葳蕤馥郁,组诗《纳米纳米》、《孔雀胆》、《平衡木》、《卡瓦博格》于是生焉。继停笔五年之后,复成组诗《成都考古札记》。当他再次回应诗神的深情召唤,就一发而不可收,《观物》、《唐诗弥撒曲》、《我的孔子》、《我的发音》、《我的聂家岩》遂如累累积薪,后来而居上。三十年的写作史,三十年的心灵史,与共和国史隐秘地形成互应互文。诗是时代纪念碑后的阴性文字,诗人是时代潮流与民族秘史的秘刻私写之人。
纵观向以鲜四十年的精神史演进,处于古今中西之争的他,现代诗写作呈现双向性、复线性,一中一西,忽古忽今,似隐似显。西方诗学传统早期以《石头动物园》为代表,近期以《我的发音》为标志,而早期中国诗学传统以《纳米纳米》为试笔,近期以“我的三部曲”拾级而上。如果说面对现代虚无主义的狰狞世相,《我的发音》是公民-战士同丑恶政治的短兵相接,深具鲁迅风,那么《唐诗弥撒曲》则是对古典诗学传统的深情悲悼与自我敞开。经年走在回家的路上,魂不守舍的诗人,在中华唐魂中第一次安顿下来,悲欣交集,抬头望望唐代的铜月亮,有一种凄凉,有一种欢悦,然而后正心诚意,喘一口气,打算安身立命。可是虚无的大风在不断地劲吹、吹、吹,吹得他立身难稳,欲住难住,一步步自诗人的审美之路走向儒者的信仰之路,从《唐诗弥撒曲》走向《我的孔子》。诗人的审美无法抵抗现代虚无主义,惟有坚定强硬的儒者信仰绝对能够!于是,儒士的身份自觉被彻底唤醒了。就这样,审美的骑士挺身一跃成为信仰的骑士,圣灵降临,神圣的孔子不疾而速地走向诗人向以鲜,在此途中,曾经审美苏醒的诗人自觉成为道统的担纲者。圣灵降临的叙事开始了,神圣的时间开始了。世界之门敞亮,孔子与诗人同在,言与诗同在,圣人以诗人的身份开口说话———不要疑惑,要信!……
我是光,我是道路,我是生命。(此为书评上篇,稍后推出下篇。)
刘爱彬:
镇平杨营人,毕业于南阳理工学院人文科学系,为一抱牍小吏,自谓是乡下的乡下的乡下人,少喜舞文弄墨,既长泛滥于诸子百家,壮乃皈依于廖平、胡兰成“天人之学”,究心天人之际,旷观百世之变,汇融古今中西于一炉,采食天下之蜜,欲酿成己之一家之言,重建中国中心观的“古典中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