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冲刺那年 我是这样复习的
有一种奋斗叫高考 加油同学们
2021年的高考生们:
你已经奔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这里。
希望你坚持住这最后一战,希望你在无数个暗夜里蓄积的那些能量,能让你跳得够高,去摘取属于你的硕果。
希望你平和宁静又坚定,希望你不慌不乱也不忙,因为你的所学就是你最大的底气;因为你所有的努力就要在这一刻兑现;因为这条赛道,你已经在脑海中跑了无数遍,你能记住每一个弯。
希望明天你那里天公作美,路都顺遂,纸绵墨利,笔也顺手,希望你认真写下一笔一画,不光尽力而为,更要全力以赴。
希望你去经历去感受去找寻属于你的星空和答案,希望你的所获能配得上你的付出。
希望你今天睡得好,希望你明天上战场时气宇轩昂,利刃出鞘,震慑四方。
希望你终能去到你想去的远方。
央视新闻《夜读》
2021年6月6日
晴空一鹤排云上
1977年高考回忆
《斯人已远》选读
文 | 周仰之
来源:上海文艺出版社
一九七七年八月四日到八日,由当时刚刚第三次复出的邓小平主持召开的科学和教育座谈会在北京召开,有三十多位专家教授出席,讨论非常热烈。在讨论的五天时间里,王叔叔所参加的全国高校招生会议已经结束,交上来的七七年高校招生方案里果然如王叔叔所预测的一样,提出了要在应届高中生中经由考试招收一部分学生,给出的具体名额是四千到一万,其余的二十多万名额还是延续“文革”的旧例,准备招收由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的工农兵学员。
邓小平原来的设想是花一年的时间准备,一九七八年正式开始全面恢复高考,就算是这个时间表其实还是很紧迫的,他在会上也一再地向教育专家们确认一年的准备时间够不够,但是参加座谈会的代表们非常强烈地要求马上就进行改革,他们认为“文革”的旧例一是埋没了人才,二是破坏了社会的风气,三是影响了中小学的教学积极性。而当时的教育部长刘西尧也表示,如果推迟半年招生的话今年马上改制也是来得及的。
……
本文作者 周仰之
爸爸妈妈把我接回家就是在这个时候,虽然具体的考试方法时间表都还没有出来,但是今年会高考并且会允许我们应届毕业生参加考试已经定下来了。
豪有一位和她关系非常铁的女学生,她的父亲是国营大厂的总工程师,哥哥则是“文革”前名声最响亮的大学哈尔滨军工学院的学生,这位牛逼的大哥哥保留下来了一整套“文革”前的初高中数理化教材。回到家没有多久,妈妈就带着我去他们家把这套教材借回来了。
教材到手后,我开始每天清晨到家附近的一个藏在树丛里的凉亭去读书。这个小小的凉亭藏得很密实,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找到了,它虽然很小,但中式凉亭所必备的粗粗的柱子凉凉的麻石桌椅一样也不缺,干净隐秘真的是个读书的好所在。坐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凉亭里,果真感到清风习习暑气全消,我心平气和地把大哥哥的教材一本一本拿来从头学起。
这教材编得非常好,虽然内容很多,但循序渐进由浅入深跟搭积木似的,一步步学来不但不觉得艰难还有相当的乐趣。
回想起来我这辈子常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钻牛角尖因小失大,当年十七岁的我却福至心灵地决定用七十分万岁的精神复习功课准备高考,当然这不是复习而是学习,这些功课对我来说都是新的。记得书上的每个章节都会讲一个问题,或者一个大问题带几个小问题,看明白原理后开始做书上的例题,例题简单明了还会附上详细的过程和答案,我把自己做的和书上的对比一下改改错就翻篇了,每一章后面的练习和书最后附的大段大段的总复习题,以前挺喜欢拿做题当游戏的我这次都忍着不再去碰了。
这样的方式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到基本的原理,达到七八十分的地步,考虑到理解偏差考试失手等问题,最终能够得到六七十分就不错了,但毕竟比零分好太多,很符合当时需要快速从无到有的特殊状况。那次能够为自己制定出这么明智的学习方式,我认为是在凉亭里学习的缘故。
一个好的读书环境能够让人思路清晰,而杂乱浑浊的气氛却有可能使人心烦意乱,这个道理中国古代的读书人早就明白了,他们不但宣称“明窗净几好读书”,而且一旦有条件就设计构建让人心旷神怡的书房后院和凉亭,真希望这辈子还有福气再在这么可人意的地方读点书呢。
因为用的是短平快的方法,所以没有多久我就把那套教材过了一遍,只盼望这些没有消化完全的知识能在我脑子里多少留下些印迹。
随着天气渐渐变冷,高考复习的热潮愈来愈高,因为这次符合条件的考生最大的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最小的是七七届高中毕业生,聚集了十一个年级的学生,好多已经工作多年的人都开始复习备考,其中包括学校里教过我的众多年轻老师,下放农村的知青也大多回城复习备考。
时间只有短短的四个月,大家都在加速运转,学校的教务主任还没有忘记已经丢生了十多年的业务,马上就开始组织补习班,安排“文革”前的名师讲课。他自己也紧紧盯住进度,很快就摸清了考生的状况,站在院子里大声发表谁能够考上的预言。他的业务能力还真不是盖的,考生中不管是应届生历届生青年教师家属子弟,只要是被他点过名的居然全部都考上了。
那时候的补习班完全没有收钱这一说,教室的大门敞开着,只要挤得进去谁都可以进来,当然能不能听得懂就是你自家的事了,名师们一股劲地把他们认为可能会考的内容在短短的时间里讲出来,如果只有少数几个人能跟上进度他们也没办法。我毕竟已经快速地扫过两套教材了,老师讲的东西我多少能够接应得上,老师们欣喜之余个个都劝我报考他或她的那个学科,有的老师更是下了课就跑到我家来直接向爸妈提建议。
参加完本校的补习课,我们又跑到外校去听课,开始是到明星学校去听课,后来连市里都出面组织补习了,夸张到把补习课开到了大礼堂体育馆。这么大的场面老师的板书看不见声音听不清,我们大家从城的这一头奔到那一头赶着去上各种各样的补习课,除了让人劳累之外我认为效果并不好,老师们没有时间了解学生,就没有办法做到有的放矢。
有一次我到一家名校,旁听一个据说大大有名的女老师的课。这个有年纪的女老师穿得很时髦人也长得精神,一阵风似的带着几个学生冲进教室,往台上一站就开始劈劈啪啪地讲。
她那几个“爱学生”都一屁股坐在最前排为他们特意留出来的位子上,旁若无人地和她对答如流,把教室里其余挤成一团的学生们完全甩到了一边。这样有气势的老师我只在“文革”前见识过,“文革”十年里谁还敢为有知识而骄傲?所有的老师都是霉头霉脑的,越是有本领的老师越倒霉。
看到那个神气的老师和她带着的那帮同样神气的学生们,我很真切地感受到世道变了。当然我在本校的补习班里也受到过很多特别的优待,老师们有时好像也很喜欢和我来来往往地对答,不过我们从来没有坐过特殊的位置,上课时大家挤成一堆拿着个本子一通狂记。
虽然每天跟着大家像无头苍蝇般到处疯跑,乱听补习课,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茫茫然不知道这复习要如何进行下去了,但还是本能地不肯随便做题让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题海中。
这时候家里对我的复习却变得越来越重视起来,已经把比较好的前房腾出来让我一个人学习和休息,其余的四个人都挤在小小的后房里早早地熄灯睡觉,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每天还把连通前后房的门关得死死的,让我独自拥有一个完整的空间。妈妈临睡前会把为我准备的零食放在桌子上,特意叮嘱说:高考复习的时候是没有人能够按时睡觉的,每个考生都必须要熬夜!
这么高规格的读书待遇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受宠若惊之余,虽然觉得不知道要做什么,却也不好意思马上就爬上床睡觉,再说我是听话的孩子妈妈说必须熬夜就熬夜吧,漫漫长夜一边把小花片之类的零食吃得咔哧咔哧响,一边把书再翻上一翻磨磨时间。半夜时分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只剩几个考生的灯还亮着,两个考生出门上厕所时碰了面,寒暄几句之后突然开始讨论起题目来,越谈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一直谈到天快亮时才罢休……当时的邻居们大概多少都受到了我们这些晚上不睡觉的考生们的打扰,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抱怨。
不但不抱怨,他们还想出很多办法来帮助我们。比方为我们补习政治的名师黄老师也曾经劝我报考政治专业,我那个时候对政治毫无好感,就对他笑一笑什么也不说。
其实政治学也是一门好学问,如果再和哲学一起研习的话则更好,黄老师好像就是学哲学出身的,学问高深自不待言,虽然我并没有答应报考政治成为他的同行,他还是决定要帮助我。他连夜把政治课的内容做了归纳总结,把所有的重点密密麻麻地写在一张大纸上,还详细地标出了各类问题之间的内在外在关联,凌晨他拿着这张纸站在我家的房门前,等着我睡醒了起床再交给我。
我到底有何德何能得到老师这样的厚爱?不但自己没有程门立雪向老师苦求学问,反而是老师捧着他的心血站在我的房前等我起床?!想到这里真的是惭愧莫名眼泪都下来了。仔细地研读黄老师精心做出来的总结,觉得整个政治课的内容就像一棵有主干有枝叶、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清晰地立在我眼前,豁然开朗之余马上联想到其他功课也可以照此办理。
于是我的熬夜晚读终于有事情可做了,那年头常常为各类事项评比发奖状,家里大大小小的奖状还真不少,全部都是用厚厚硬硬的纸印出来的,结实到可以卷起来。
我翻找出家里的奖状,用这些厚纸的背面,依照黄老师的榜样把每门功课的重点总结归纳,夜半更深安安静静地做这份细致工作时脑子还特别好用,边做边想好多原来并没有学明白的地方竟然融会贯通了起来。做完一张就卷起来放在桌子上,过了一段时间居然堆出了一小堆神气得就像古代读书人桌子上堆的书简一样的小山堆。
学问和学习的方法都有了长进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夜晚的灯光下一边做功课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这手腕怎么看着看着就变小了呢?四个月的高考复习,我果然从一个结实的胖女孩变成了一个瘦得轻飘飘的、吹吹风就感冒的文弱女青年。老妈说参加一次高考就要脱一层皮还真的是没有错啊。
……
高考已经进入倒数计时,不知哪位“文革”前参加过正规高考的前辈告诉我说,当年很多考生临考前一个星期什么也不做,尽情地玩耍把书丢到一边。这经验很对我胃口,于是真的丢开考试的事情玩了起来,也不想想人家是认真学习了十几年的人,考试的内容都在脑子里生了根,我们这种临时抱佛脚仓促上阵的人拿什么和人家比?当时豪是阅卷老师早早地就被集中关起来了,我自由自在地享受正规考生的考前放松玩耍,没有人管。
玩了一段时间,考试的前一天再翻翻我做在奖状背面的总结,顿时眼睛发直脑袋都大了,这都是些什么东东啊?我怎么全部都不记得了呢?!惊吓之余赶紧爬上床睡觉,第二天鼓起勇气跟着轰轰轰的大部队走去考场,打开语文考卷一看,第一道题就是拼音翻译。
我老妈豪是拼音很溜的中学语文老师,可是我却完全不会拼音。赶紧跳过看第二题吧,却是古文翻译,这个虽然也不会却似曾相识,猜一猜赶紧写下拉倒。还好马上就是作文了,我当时对语文考试完全没有复习,只拿着秒表练了几次写文章,对在规定时间里完成一篇完整的文章是有把握的。
第一天考完精疲力竭吃过晚饭爬上床睡觉,同院子的考生们晚上拉帮结派地跑过来找我对答案,却被芷青奶奶挡在了门外面,说是已经睡着了。两天考完后再对答案时却发现我化学考试居然没有翻篇,落下了整整一页的考题,气得我一跺脚马上离开热烈的讨论人群回家睡觉了。正谈得兴奋的人们也很敏感,猜测说红大概是发现题目做错了不高兴……哼,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心里的窝囊恼火都说不出口。
最近有天晚上打电话和老妈聊天,她告诉我当时学校的校医金医生怕考生们失眠影响考试的发挥,主动给部分考生发放了安眠药。事后她对豪说:“我看你家红不需要,就没有给她。”什么?当年我的憨已经那么出名了吗?连发安眠药都没有我的份?再说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有安眠药这回事呢?可见当年还真的是憨啊。
憨姑娘终于就这么糊里糊涂连滚带爬地进了大学。十七八岁高中毕业进大学按说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当年却是需要很多的幸运叠加在一起,才能成为可能的奇迹。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全国有五百七十万考生参加高考,录取了二十七万八千人,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
一九七八年夏天全国共有六百一十万考生参加高考,录取新生四十万二千人,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七。
这两年考进大学的学生后来称为七七、七八级,是中国教育史上很特殊的一批学生。
本文作者著有《斯人已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