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林根 | 怀念哥哥

  怀念哥哥

文/孔林根

哥走了已经12年了，但那年他被飞驰的中巴车撞死的一幕怎么都无法忘记。虽然他那年已经64岁，却健壮得像个年轻小伙子，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没有皱纹，没有白发，皮肤白皙而富有弹性。他辛苦一生，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可是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突然降临，2009年6月8日，家里摘了点杨梅，平板摩托车上搁了袋土豆，兴冲冲骑车赶往西店。到下横山大转弯的地方，与从大里开上来的中巴车正面相撞。飞驰的中巴车把哥哥撞到空中，因为车无法刹下来，哥哥的身子再次撞在挡风玻璃上，落地后当场死亡。我手机夜里设置静音，放床头人在后房玩电脑。如果不是感觉要到上班时间了去拿手机，就看不到24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侄女的，有外甥女婿的。当接起电话听到小侄女“叔叔，我爸爸死了啊”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惨事。厄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降临，宛如个晴天霹雳，打得人措手不及！人们说兄弟骨肉连心，当那飞奔的中巴车撞飞了你落地殒命的时候，我怎么一点心灵感应也没有呢？当急匆匆赶来的外甥女婿载着我到达现场的时候，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流干了鲜血的哥哥依然躺在马路中间，殷红的鲜血流成了一条小河，破碎的摩托，十几米长的汽车轮胎摩擦痕迹，众多的村民围在旁边，等待警察来现场勘察。抚摩着哥哥微温的身体，看着比自己强壮的生龙活虎的哥哥惨死的境状，我哭不成声，几乎晕厥！什么叫同胞手足，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叫生死殊途，阴阳相隔！从此以后，还有谁来呼唤我，谁会挖笋送来我吃、收获了庄稼跟我分享；我心里有苦还能与谁诉说！劳苦一生的哥啊，你的好日子才开始，怎么就丢下妻子儿女、丢下你外刚内柔的弟弟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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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比我大11岁，我从小最畏惧他，但也因为他，我才能一直读到高中毕业。父母生我已经45岁了，当我13岁的时候，父亲老了，农村的男孩子可以去生产队挣工分，即使只有3分一天，那也是收入啊。父母的话不敢不听，但让我不读书，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哥哥看出来我的悲伤，于是跟父母说，他既然这样喜欢读书，就不差他几个工分了；如果成绩退到95分以下，那就没得读了。哥哥自己读书也好，但到16岁的时候，公社要求小青年都去参加劳动，于是失去了读书的机会，也许他深有感触，也懂得我的伤心。他的话里既是为我求情，也是对我的严格要求，但这个要求对我并没有难处，因为我小学一直没有考出98分以下的成绩。因为当时就是语文和算术两门功课，语文我记忆力强，背书听写，默写是小菜一碟；算术也比较简单，就是四则混合运算，认真听，认真练习就能做好。读初中父母就没有再提劳动的事，读高中要贫下中农推荐的，因为我家出身成份低，属于穷苦农民，那时村干部帮贫苦人家，加上我一直读书好，老师也喜欢，所以读到高中毕业。之后哥哥成家了，我和年迈的父母过。哥哥是生产队长，劳力好，性子急，所以总是干累活、重活，“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如果当干部的不事事当先，群众就调动不起来，分派的劳动任务也完成不了。他从村革委会主任到大队长，村主任，然后到乡办事处做协管员，兼另一个村党支部书记。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女儿出嫁，儿子结婚，劳心劳力，从来没有清闲过。他干活做事风风火火，也有点毛毛糙糙，不知道累字怎么写。自从前几年去西店打工，负担也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孙子出生了。他是喜上眉梢，整天乐呵呵的。由于身体强健，心情舒畅，干活特勤快。休息的时间经常在工作场所的周围或回老家种些庄稼，分些给儿子、女儿，也给我一些。我问哥哥，父亲个子矮，却可以背400斤左右的木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他说是苦练出来的，我也觉得应该如此。那么我哥的强健也是练出来的了。渐渐地，兄弟俩都步入老年，关系更加亲密起来，走动也多了。在村民的眼里，哥哥是可以享福了！谁能想到祸从天降，正值壮年的他竟然横遭惨死，怎不令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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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希望哥哥能在我梦里出现，那怕就是象我小时候一样呵斥，对我瞪眼，让我恐惧也好；什么时候能在我楼下呼喊我，那怕进来喝杯水也好啊。我现在也老了，时常要追念父母，后悔没有机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长兄为父，哥哥死得那么惨，我哭得伤心欲绝。很长段时间，有时一个人回到家里，极度困倦的时候想躺下睡一会，想起他不禁又悲从中来，失声痛哭。那中巴车司机啊，你开着的哪里是车，分明是挥着杀人的刀，活生生地夺走了了我哥哥的生命啊！但愿你的良心永远受到谴责，当你也去黄泉路上与我哥哥相遇的时候，请他宽恕你的冒失。

如今，侄子、侄女们都过着比较舒心的日子，他的孙子也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宁波市重点初中，那不成器的弟弟也算熬出了头，退休了过着悠闲的生活。本该喜庆的时候应该有你，可是现在一切都是空谈，只有偶尔静下来的时候想起你。愿你在天堂不会寂寞，没有痛苦，庇佑家人，你的子女、孙子、外甥们幸福快乐。

2021年6月28日

作者简介

孔林根

孔林根，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宁海县作家协会会员、宁海县徐霞客研究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出版《宁波传统村落田野调查：清潭村》

□编辑：木子叶寒
□图片：小雅/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