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宁丨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修纂考述——以与卢文弨《周易注疏》校本对勘为中心

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修纂考述*
——以与卢文弨《周易注疏》校本对勘为中心

樊 宁

樊宁,1992年,博士毕业于武汉大学文学院,现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历史文献学研究所讲师。研究方向:版本目录学,清代经学史。

内容摘要: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与卢文弨《周易注疏》校本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一方面,阮校记在罗列版本异文、引述前人成果等方面,存在大量因袭卢校本的情况,尤其是阮校记的诸多校语存在谬误,只有对勘卢校本才能明晰致误缘由,此为证实阮校记承袭卢校本的有力证据。另一方面,阮校记在校勘方面又有所增补推进,如补入新的版本异文,增加参考著作的数量,使用叶钞本《周易释文》校勘文字,对部分条目进行考辨与按断。卢校本不仅在校勘步骤、方法上给予阮校记很多参考便利,还提供了基本的工作思路;而阮校记在卢校本的基础上,进行借鉴、吸收与批判,从而推陈出众多发明创造,终成典要之作。

关键词:卢文弨  《周易注疏》校本  《周易注疏校勘记》 修纂

清朝嘉庆年间,阮元主持修纂《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汇集众本,精审严校,堪称群经校勘集大成之作,享誉学界两百馀年,嘉惠学子,不计其数,赞美之声,不绝如缕,至今依然。关于《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编纂缘起、参与人员、成书过程、校勘体例、所据版本、引用文献等诸多方面,学界已有比较深入的研究,成果丰硕[1]。然存留至今的问题亦有不少,仍有进一步探讨的空间。其中最重要、最复杂的问题莫过于卢文弨《十三经注疏》校本对《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修纂产生了哪些影响?二者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对于此问题,学者们讨论甚多,颇具争议,目前主要有两种看法:一是“卢氏启发说”,认为卢文弨《十三经注疏》校本对阮元编纂《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启发与影响是巨大的、多方面的,甚至可以称为《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蓝本。此说首创自清人萧穆[2],今之学人如汪绍楹、李慧玲、黄庆雄、王宁等皆持赞同态度[3]。

二是“阮氏自发说”,代表人物是刘玉才。刘先生通过考察国家图书馆所藏《周易注疏校勘记》稿本、謄清本与刻本之间的异同,得出“阮元延客校勘《十三经注疏》,应主要是受到当时学术氛围的影响,卢文弨只是启发者之一。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与卢文弨手校《十三经注疏》并没有直接继承关系,故今存李锐《周易注疏校勘记》原始稿本甚至没有直接引用卢文弨本人的校勘意见,是严杰补校时方与浦镗的校勘成果一起增加进去。”[4]唐田恬亦云:“《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编纂,是阮元在不断积累与充分准备后,自发组织江浙学人进行的。”[5]“以《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全部依据卢文弨校本而作,则未免失之武断。卢文弨只是《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所参考的众多清代学人中的重要一家,但并非最重要的一家。”[6]

以上两种观点都有合理之处,但他们依据的材料或为卢文弨《群书拾补》中的诸经注疏校正,或为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保存的卢文弨校本信息,或为《抱经堂文集》《拜经堂文集》《敬孚类稿》等清人文集与题跋,都不是卢文弨《十三经注疏》校本原书(卢氏校本或已不存),故所得结论难以完全令人信服。

今湖北省图书馆藏有一部清人张尔耆过录的卢文弨《周易注疏》校本,可谓弥足珍贵,或有助于深入了解卢氏校勘《十三经注疏》的具体情况。今以该校本为中心,从文本内容上考察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与卢氏《周易注疏》校本之间的关系,进而窥见《周易注疏校勘记》的编纂过程,希望可对相关问题之认识有所裨益。

一、《周易注疏校勘记》引卢文弨校勘成果的来源

《周易注疏校勘记》(以下简称“《周易校勘记》”)书前“引据各本目录”中没有明确提及卢文弨的校勘著作,仅在“影宋钞本”下曰“据馀姚卢文弨传校明钱孙保求赤校本,今称钱本”[7],然文中却多次引用卢氏的校勘成果,惜没有一一标明出处。

针对这部分校记的来源,目前主要有三种看法[8]:一是认为引自卢氏《群书拾补·周易注疏校正》(以下简称“《校正》”);二是主张源自卢氏《周易注疏》校本(以下简称“卢校本”);三是二书兼采说。笔者曾撰作《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引据卢文弨校勘成果来源考述》一文,通过比勘卢校本、《校正》、《周易校勘记》内容异同,所得有二:其一,《校正》虽是卢氏从校本中择取的部分校勘成果,但并非一字不变地迳直钞自校本,而是经过一定程度地再整理,或增补新的条目,或完善旧有条目,使得《校正》收录的校语详实有据,言有所本。其二,《周易校勘记》参引的卢氏校勘成果主要来自《周易注疏》校本,而非《校正》[9]。

故本文排除《校正》,将重点放在卢校本与《周易校勘记》上,进一步探究二书关系。详勘可知,《周易校勘记》中除了明确引用卢氏之说的内容外,还存在大量与卢校本重合的条目。以《周易校勘记》卷一、卷四、卷五、卷八、卷九为例,将统计结果列于表1:

表1

据表1,此五卷《周易校勘记》与卢校本重合的条目超过600条,占《周易校勘记》条目总数的62.6%,这意味着《周易校勘记》有超过一半的条目存在参考卢校本的可能。可见《周易校勘记》对卢校本的使用远不止征引几条校记那么简单,这些重合的条目,便是讨论二书承袭关系的直接材料。

二、《周易注疏校勘记》承袭《周易注疏》卢文弨校本的证明

(一)罗列版本异文

《周易校勘记》的主要内容是罗列不同版本的异文,而卢校本的大部分校记亦是如此。欲比对这部分内容,首先要明晰二书使用的版本异同。《周易校勘记》书前《引据各本目录》所列版本有:唐石经、清武英殿翻刻岳本、《七经孟子考文补遗》(以下简称“《考文》”)中的古本、足利本和宋刻八行本,钱求赤钞本[10]、十行本(即阮刻底本,实为元刻明修十行本)、明嘉靖李元阳本、明万历北监本、明毛氏汲古阁本[11]。而卢校本卷前题识云:

明天启时有钱孙保求赤号匪庵影宋钞本,与毛氏本科段大不相同,今武英殿本略近之,而亦未全是也。今取以校正,称钱本,其殿本称新本。卢文弨识。

据上,卢氏是以毛本为底本,参校钱求赤钞本(以下简称“钱本”)和清武英殿刻本(以下简称“殿本”)。此外,查阅书中校语可知,卢氏还征引了山井鼎《考文》的古本、足利本和宋刻八行本[12]。由此知,卢校本和《周易校勘记》共同采用的版本有4个:钱本、《考文》中的古本、足利本、宋本。以下举例分析二书对这些版本的利用与承袭情况。

1. 钱求赤钞本

明末清初藏书家钱求赤《周易注疏》钞本曾参校宋刻诸本,保存了重要的异文信息。卢文弨曾得见钱本,以“影宋钞本”赞之,成为他批校《周易注疏》的主要参校本[13]。《周易校勘记》亦大量引用钱本异文。而据汪绍楹、顾永新等学者考察,阮元等人并未见过钱本原书,实乃转引自卢氏传校本,“且已不辨其出自钱曾抑或钱求赤”[14],此论甚确。然鉴于以前的研究并不是据卢校本直接得来,故仍可作进一步补充考述。以《周易校勘记》卷一、卷四、卷五、卷八、卷九为例,统计二书参引“钱本”的情况,见表2:

表2

由表2可直观看出这五卷《周易校勘记》所引的钱本异文皆见于卢校本,进一步分析这些重合的校记,发现《周易校勘记》对钱本的引用与卢校本存在明显的承袭关系:二书都以罗列钱本异文为主,有按断语的条目较少,且卢校本9条有按断语的条目皆见于《周易校勘记》。如卢校本卷四《晋卦》疏文“不成一伎王”云:

宋、钱“术”。文弨案,《颜氏家训》作“不成伎术”,知“王”字误也。(卷4/20b/5)[15]

《周易校勘记》此条作:

闽、监、毛本同。钱本、宋本“王”作“术”。按,卢文弨云:“《颜氏家训》作'不成技术’,知'王’字误也。”(第318页)[16]

又如卢校本卷八《系辞下》疏文“故言其辞游也”云:

钱“浮游”,宋同。“言”字疑衍(卷8/34a/1)

《周易校勘记》此条作:

闽、监、毛本同。钱本、宋本“游”上有“浮”字。卢文弨云:“'言’字疑衍。”(第343页)

另据刘玉才考察,《周易校勘记》初稿由李锐执笔,止校文字异同,甚少论断,其中按断语、所引李鼎祚《周易集解》异文以及卢文弨、浦镗等人的校勘成果,为严杰后来增补[17]。据此,《周易校勘记》这9条按断语当是严杰补入。

综上,只有对勘卢校本,才能得知《周易校勘记》的按语来源,明晰《周易校勘记》对卢校本的承袭关系。

2. 古本、足利本、宋刻八行本

乾隆四十四年(1779),卢文弨于友人鲍廷博处获见日本学者山井鼎《考文》一书,感叹“海外小邦,犹有能读书者,颇得吾中国旧本及宋代梓本,前明公私所梓复三四本,合以参校,其议论亦有可采。然犹憾其于古本、宋本之讹误者,不能尽加别择,因始发愤为之删订,先自《周易》始,亦既有成编矣”[18]。由上,卢氏虽赞叹《考文》,但也指出其不足之处,进而萌生删订想法,与自己的校勘成果合并为一书,故卢校本中引用《考文》古本、足利本、宋本异文的校记数量颇多。《周易校勘记》也大量征引《考文》古本、足利本、宋本异文。对勘二书重合条目,亦可看出《周易校勘记》十分明显的承袭痕迹。统计见表3:

表3

此五卷《周易校勘记》与卢校本重合的条目分别有246、115、372条,约占《周易校勘记》条目总数的71%、95%、97%。如此高的重合度,反映出二书都颇为重视《考文》,吸收了其大部分校勘成果。条目重合仍旧是一种较为笼统的表面现象,不能直接说明二书有承袭关系。然进一步考察,仍可发现《周易校勘记》承袭卢校本的蛛丝马迹,尤其是卢校本所引《考文》本身有误,《周易校勘记》未翻检原书,径直承袭其错误。此类例子是证实《周易校勘记》承袭卢校本的最有力证据,试举二例。

《周易校勘记》卷一《乾卦》疏文“欲进于王位,犹豫迟疑”条云:

闽、监、毛本同,下同,宋本“迟”作“持”,与注合。(第292页)

按,此例出自毛本卷一《乾卦》“九四或跃在渊”疏文,这段疏文中“迟疑”二字共出现四次,上引为第1处,其他分别为:“云无咎者,以其迟疑进退”“居非所安,迟疑犹豫”“故迟疑犹豫,未敢决断”。对照阮刻本《周易兼义》正文,仅第3处作“持疑”,其馀皆作“迟疑”,其中第1处原文旁有圈识[19],即《周易校勘记》出校之处。

卢校本将毛本4处“迟疑”皆改作“持疑”[20],并在第1处原文下云“宋'持’”。而《考文》之《周易注疏》卷一,仅有“居非所安,迟疑犹豫”条,原文作“迟疑犹豫,七叶右三行[21],'迟’作'持’”[22]。再核《考文》所据的日本足利学校藏宋刻八行本《周易注疏》此段疏文,仅第3处作“持疑”,其馀皆作“迟疑”[23],与《考文》所述一致。可知,卢氏错误地引录第1处“迟疑”《考文》引宋本作“持疑”。阮校记亦有此误,极有可能没有查阅《考文》原书,承袭卢氏的误判,此一明证。

《周易校勘记》卷八《系辞下》疏文“情谓情实”条云:

“闽、监、毛本同。钱本、宋本'情实’作'实情’。”(第343页)

按,此例出自毛本卷八《系辞下》疏文[24],原文作“正义曰:情谓实情,伪谓虚伪,虚实相感。若以情实相感,则利生”,阮刻本同,其中“情谓实情”旁有圈识,即《周易校勘记》出校之处。

卢校本将“情谓实情”之“实情”互乙,云“钱、宋乙”。而《考文》之《周易注疏》卷八,仅有一句疏文“若以情实相感,三十三叶左五行,'情实’作'实情’”[25]。足利学校藏宋八行本《周易注疏》疏文,作“情谓实情,伪谓虚伪,虚实相感。若以实情相感,则利生”[26],与《考文》所述一致。由此可知,卢氏将《考文》出校的“若以情实相感”之“情实”误看成前一句“情谓实情”之“实情”。《周易校勘记》没有查看《考文》原书,径直承袭卢氏之误,此又一明证。

综上,只有比勘卢校本,才能弄清《周易校勘记》致误的真正缘由,并可知《周易校勘记》对卢校本有十分明显的承袭痕迹。

3. 武英殿刻本

卢校本参引相当数量的清武英殿刻本《周易注疏》异文(卢校本称“新本”),然《周易校勘记》中“殿本”却未出现一例。阮元等人因何不使用殿本,其间缘由值得深思[27]。然对勘卢校本,可知《周易校勘记》并非绝对不涉及殿本,其征引殿本时会在表述上作一些处理,并不直言“殿本”或“官本”[28]

如《周易校勘记》卷七《系辞上》疏文“而载易之爻辞也”条:

卢文弨校本“而”作“两”。(第337页)

卢校本作:

“而”,新“两”。(卷7/27a/1)

按,此条校记卢校本引殿本作“两”,《周易校勘记》承袭,但不云殿本,改成“卢文弨校本。”

又如《周易校勘记》卷四《晋卦》疏文“有庆者委任得人”条:

卢文弨云:“疏读'失得勿恤往’为句。故此上无'往’字。”(第318页)

按,初读此条校记,不知卢氏所云。对照卢校本,此例出自毛本卷四《晋卦》“象曰:失得勿恤往有庆也”疏文,原文作“正义曰:有庆者,委任得人……”,卢校本于“正义曰”下增“往”字,云“往,新添”,又在天头批云“案,疏读'失得勿恤往’为句,故此上无'往’字”。据此,卢氏的校语是针对殿本而言,殿本认为“往”属下读,而卢氏认为“往”属上读,否定殿本增“往”字。《周易校勘记》仅转引卢氏校语,却删去所涉殿本信息,遂不知所云。

(二)引据前人著作

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不仅汇集当时所能见到的各种经书版本,进行版本对校,罗列各本异同,还广泛吸收毛居正、王应麟、陆粲、惠栋、浦镗、卢文弨、陈树华、段玉裁等多位前辈或当时学者的校勘成果,可谓汇集众家,博采群言。具体到《周易校勘记》而言,主要引用李鼎祚、毛居正、浦镗、惠栋、钱大昕、孙志祖等人的著作,其中征引数量最多的是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以下简称“《正字》”)和李鼎祚《周易集解》(以下简称“《集解》”)。卢校本《周易注疏》亦主要参引《正字》与《集解》。对勘二书此部分校语,亦可探析其间的承袭关系。

1. 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

卢氏获见《考文》之后,又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从翁方纲处得见浦镗《正字》。鉴于《考文》与《正字》互有优劣,卢氏“兼取所长,略其所短”[29],重为整顿,并参以己见,开创了重要且可行的校勘《十三经注疏》的方法与路径。此举对阮元等人深有启发,《周易校勘记》亦大量采引浦镗《正字》。相关统计如表4所示:

表4

核校结果显示,《周易校勘记》所引《正字》除卷一“阳三阴四”条[30]外,其馀皆见于卢校本。虽然此条或可表明《周易校勘记》曾自行翻阅《正字》,但是其馀22条重合条目仍能透漏出二书之间的密切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其中某些条目,只有对勘卢校本,才能明晰《周易校勘记》的致误缘由。

如《周易校勘记》卷八《系辞下》疏文“皆习包犧氏之号也”条:

浦镗云:“'习’当作'袭’。”(第340页)

按,此条出自毛本卷八《系辞下》疏文,原文作“女娲氏没,次有大庭氏、柏黄氏、中央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混沌氏、皞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无怀氏,凡十五世,皆习包羲氏之号也”。卢氏对此句进行了5处修改:“大庭氏”下增“王有天下次有”六字、“柏黄”改作“柏皇”、“尊卢氏”下增'祝融氏’、“皞英”改作“昊英”、“皆习”改作“皆袭”,并于页脚下写一“沈(即沈庭芳)”字,表明以上改订都依据《正字》[31]。然《正字》中仅见前4处校改,不见“皆习”改作“皆袭”条[32]。可见,《周易校勘记》并没有逐一翻阅《正字》,而是从卢校本中转引,并把卢氏自己的校语误当作《正字》原文,留下明显的承袭痕迹。

此外,《周易校勘记》明确标明引用卢氏按断语的校记有39条,有11条内容与浦镗《正字》一致。如《周易校勘记》卷八《系辞下》疏文“待隼可射之动而射之”条云:

卢文弨云:“上'之’字下当有'时’字”。(第341页)

卢校本于第一个“之”下加“时”字(卷8/15a/4)。《正字》此条云:

上“射之”下当脱“时”字。[33]

又如《周易校勘记》卷二《谦卦》疏文“卑谦而不可踰越”条作:

《集解》作“卑者有谦而不逾越”。卢文弨云:“《论语疏》所引正同。”(第305页)

卢校本于“卑”下增“者有”二字,并云:

二字见《论语疏》并《集解》(卷2/50a/2)

《正字》此条云:

脱“者有”二字,从《论语疏》校。[34]

这类校记实系卢氏引用《正字》的校勘意见,但未标注出处。《周易校勘记》却直言“卢文弨云”,误把浦镗成果当作卢氏之功,也显然是迳直承袭卢校本而来,未翻阅《正字》原书的表现。

2. 李鼎祚《周易集解》

卢校本还多次引用李鼎祚《集解》,《周易校勘记》亦有很多《集解》引文。然稍作比较就会发现,二书所引《集解》异文多有重合,统计见表5:

表5

由表5可知,《周易校勘记》仅新增了7条《集解》引文,其馀53条皆与卢校本所引重合,其中亦可体现出二书的承袭关系。

首先,卢校本所引《集解》多从《正字》转引,而《周易校勘记》所引《集解》又多从卢校本转引。如卢校本卷二《谦卦》疏文“是君子之所终也,言君子能终其谦之善事,又获谦之终福,故云君子之终也”,卢校本将“所”字删去,“事”作“而”,删“终福”之“终”,“君子之终”作“君子有终”,云:

沈依李。(卷2/50a/2)

《正字》卷一此条云:

“所”衍字,“而”误“事”,“福”上衍“终”字,从《集解》校。[35]

《周易校勘记》云:

《集解》无“所”字,“事”作“而”,无“福”上“终”字,“之”作“有”。(第305页)

其次,存在《周易校勘记》未翻阅《集解》原书,从卢校本转引时不慎致误的情况。

如《周易校勘记》卷九《杂卦》注文“谦者不自重大”条云:

《集解》作“不自任也”。(第347页)

按,此句为毛本卷九《杂卦》“谦轻而豫怠也”注文。然李鼎祚《集解》卷十七“谦轻而豫怠也”下作“谦位三,贱,故轻。豫荐乐祖考,故怡。怡或言怠也”[36]。而《集解》全书,并没有“不自任也”句。卢校本于注文“重大”旁作“任也”二字,并加一“卢”字;似乎此处应是卢文弨的修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正字》此条作“重大,卢本作'任也’”[37]。据王晓静考察,浦镗《正字》所引“卢本”乃是明人卢复辑《三经晋注》本《周易》[38]。故卢校本标注之“卢”非指卢文弨本人,而是明人卢复,此为卢文弨从《正字》转引。《周易校勘记》显然没有查阅《正字》与《集解》,仅依据卢校本,想当然地认为卢校本是参考《集解》而来,承袭痕迹甚为明晰。

(三)卢文弨按断语

除上文外,《周易校勘记》还引用了不少卢氏的按断语,可分为两种情况。第一是《周易校勘记》明确标明引自卢氏的按断语,共计39条,皆见于卢校本。然《周易校勘记》有若干条校记征引卢氏按语并不完整,以致表述不清或遗漏材料来源。如《周易校勘记》卷一《乾卦》疏文“百姓既未离祸患”条作:

卢文弨云:“'未’字衍文。”(第292页)

按,此例出自《乾卦》疏文“百姓既未离祸患,须当拯救”。依据《周易校勘记》卢氏之说,无“未”字,句意殊不通,百姓既已离祸患,何须拯救?不免怀疑卢说不确。而卢校本作:

“未”疑衍。离,罹也。(卷1/7b/4)

如此则文义明晰(唯不知卢氏是何依据)。《周易校勘记》截取前文而舍弃后语,以致文义乖舛。

又如《周易校勘记》卷八《系辞下》疏文“生颛顼于弱水”条作:

卢文弨云:“当作'若水’。”(第340页)

而卢校本作:

当作“若水”,《宋·符瑞志》。(卷8/7a/7)

按,卢校本认为“弱水”当作“若水”,并指出依据为《宋书·符瑞志》,核以《宋书》卷二七《符瑞志上》,有云“生颛顼于若水”[39]。可见《周易校勘记》遗漏材料来源。

第二是《周易校勘记》没有标明出处,暗引卢氏按断语。如《周易校勘记》卷二《泰卦》疏文“扬州其贡宜稻麦,雍州其贡宜黍稷”条作:

按,二“贡”字,《周礼》并作“谷”(第303页)

按,此条出自毛本卷二《泰卦》疏文:“《大司徒》云'其动物、植物’,及《职方》云'扬州其贡宜稻麦,雍州其贡宜黍稷’。”卢校本于“《大司徒》”前增“《周礼》”二字,将两个“贡”改成“谷”字,并云:

宋亦脱,误。(卷2/34a/8)

可知此条《周易校勘记》按断语来自卢校本,然未标明。

以上通过罗列版本异文、引述前人著作、征引卢氏按断语三个方面的探讨,清晰地看到《周易校勘记》存在大量承袭卢校本的情况,特别是上文所举多条例证,只有对勘卢校本才能明晰《周易校勘记》因何致误与撰写由来,这些皆是证明《周易校勘记》承袭卢校本的有力证据。

三、《周易注疏校勘记》的增补与推进

《周易校勘记》虽然承袭不少卢校本的内容,但并不能据此认定《周易校勘记》价值不大。据上文统计(表1),《周易校勘记》五卷独有的校记达到373条,约占总数的37.4%。与卢校本相比,《周易校勘记》增补大量新的校记,推进了《周易》的校勘工作。总体而言,新增校记可分为以下4个方面:[40]

一是补入新的版本异文。相较于卢校本,《周易校勘记》增加多种新的版本,包括唐石经、清武英殿翻刻岳本、元刻明修十行本、闽本、监本,而元刻明修十行本正是《周易校勘记》的底本。随着参校版本的增多,《周易校勘记》的条目数量也大为增加,其中三分之二左右都是新增的版本异文校记,成为增补工作中最为重要的一项。

二是增加参引著作的数量。除《正字》和《集解》外,《周易校勘记》还吸收了许多其他学者的著作。统计如下:吕祖谦1次,出自《古易音训》[41];惠栋1次,已直言引自《周易古义》[42];孙志祖10次,皆为孙同元增入[43];钱大昕2次,引自《十驾斋养新录》[44];张惠言1次,源自《周易虞氏义》[45];王念孙1次,见于《经义述闻》[46];严杰1次,当是校补时增入[47]。可见《周易校勘记》比较重视同时代学者的成果,然多数著作仅偶及一见,新增条目数量仍比较少,缺乏丰富性和广泛性。

三是使用叶林宗影宋钞本《周易释文》进行校勘。虽然《周易校勘记》所据不是叶钞原本[48],但大规模地将《周易释文》引入校记,加以考辨,亦有助于推进《周易》的校勘工作。

四是新增诸多按断语。《周易校勘记》新增139条考辨按断语,是增补工作中的重要一环。这些按断语主要有三个突出特点:灵活运用对校、本校、他校等多种校勘方法进行判定;注意区分古今字、正俗字与通假字,并讨论不同时代的不同用字特点;运用声音相近、反切上下字、古韵分部(采用段玉裁十七部说)等音韵学知识进行按断。

以上对《周易校勘记》的新增校记略作分析,其中有不少独到的创获,可见《周易校勘记》并不是完全承袭卢校本,又有很多增补与推进工作。当然,对此事的确切认知,同样有赖于卢校本的重现与全面对校。

四、结语

清嘉庆五年(1800),阮元重整昔日修纂《经籍纂诂》的房屋,设立“诂经精舍”,次年正月开十三经局,延揽学者校勘《十三经注疏》。此项工程汇集了当时能见到的各种经书版本,不仅进行版本对校,罗列各本异文;还从各类文献资料中尽可能地搜集相关异文;遇到难以决断之处,更参考诸多前人著作,进行取舍。至嘉庆九年,李锐等人完成了2333条《周易校勘记》的校勘、增补、覆核工作[49]。相较于巨大的工作量,三四年的时间毕工,也算迅速。而本文考证,《周易校勘记》在罗列版本异文、引述前人成果等方面,存在因袭《周易注疏》卢文弨校本的痕迹,尤其是上举诸例,只有对勘过卢校本才能明白《周易校勘记》的校语(按语)由来与致误缘由,此皆是证明《周易校勘记》承袭卢校本的有力证据。对卢文弨这样的校勘大家已有校勘成果的充分利用,应该是《周易校勘记》乃至《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编纂过程中的常态[50]。

同样,以卢校本《周易注疏》为参照,也能更为清楚的了解《周易校勘记》的创新之处。从参引版本上看,《周易校勘记》增加6种新的版本异文,仅这一项工作所得的校记数量就非常多,成为对卢校本最重要的增补工作;从引用著作上看,除卢校本征引的《正字》《考文》《集解》外,《周易校勘记》多参考如惠栋、钱大昕、孙志祖、张惠言等诸家;从校勘深度上看,《周易校勘记》增补了考辨与按断语,其中有不少独到的见解。由此可见,《周易校勘记》的编纂实践在前人基础上也有新的推进与发展,并由此形成纵向脉络,推动清代校勘学与经学向前发展。

以上讨论希望能对《周易校勘记》的成书过程形成更为全面深入的认识:《周易校勘记》并非凭空出现,而是在前人校勘成果的基础上,进行借鉴、吸收与批判,从而推陈出新,取得更多创获,终成不朽之作。同样的,从当时的学术背景入手,在重新发掘同时代相关文献的基础上,以全面的文本校勘为依据,才能更清楚更准确地认识《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真正价值,给出合理的学术定位与评价,这对于清代经学史与学术史而言,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清人文集经义整理与研究”(17ZDA259)、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资助项目“卢文弨《周易注疏》批校本整理与研究”(2030)阶段性研究成果。

[1]其重要者,如汪绍楹:《阮氏重刻宋本十三经注疏考》,《文史》1963年第3辑,第25-60页;李慧玲:《阮刻〈毛诗注疏(附校勘记)〉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日〕水上雅晴:《〈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编纂以及段玉裁的参与》,《中国经学》2010年第6辑,第143-162页;杜泽逊:《阮元刻〈尚书注疏校勘记〉“岳本”辨正》,《文献》2014年第2期,第3-9页;刘玉才、水上雅晴主编:《经典与校勘论丛》,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刘玉才:《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成书蠡测》,《国学研究》2015年第35卷,第1-17页。

[2]萧穆:《敬孚类稿》卷八《记方植之先生临卢抱经手校〈十三经注疏〉》,影印清光绪三十三年刻本,《续修四库全书》第156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6页。

[3]汪绍楹:《阮氏重刻宋本十三经注疏考》,第25页。李慧玲:《阮刻〈毛诗注疏(附校勘记)〉研究》,第188页。黄庆雄:《阮元辑书刻书考》,《古典文献研究辑刊》第4编,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7年,第71页。王宁:《卢文弨〈周易注疏〉校勘研究》,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第2页。

[4]刘玉才:《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成书蠡测》,第4页。

[5]唐田恬:《阮元〈周礼注疏校勘记〉探析》,北京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第17页。

[6]唐田恬:《〈周礼注疏校勘记〉平议》,刘玉才、水上雅晴主编:《经典与校勘论丛》,第316页。

[7]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影印清嘉庆十三年文选楼刻本,《续修四库全书》第180册,第290页。

[8]以下三种意见分别见于井超:《阮元校勘〈十三经注疏〉所据“卢文弨校本”考》,https:// www. sohu. com/a/220760167_755268;顾永新:《钱求赤钞本〈周易注疏〉考实》,《文献》2018年第1期,第55页;王宁:《卢文弨<周易注疏>校勘研究》,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第63页。

[9]樊宁:《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引据卢文弨校勘成果来源考述》,《周易研究》2019年第3期,第78-87页。

[10]汪绍楹《阮氏重刻宋本十三经注疏考》指出:“李锐所据钱遵王本、钱求赤本,实为一本。”(第31页)顾永新《钱求赤钞本〈周易注疏〉考实》进一步补充云:“《周易注疏校勘记》所引单疏本'宋本’(钱遵王校本)和注疏合刻本'影宋钞本’(钱本)确为一本,与钱曾无涉,实乃钱求赤所校。”(第54页)

[11]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续修四库全书》第180册,第289-290页。

[12]此外,卢氏校本中还出现少量的神庙本、万本(即明万历北监本)、正嘉本(即元刻明正德、嘉靖修补本)、卢本异文。

[13]据顾永新《钱求赤钞本〈周易注疏〉考实》考察:“钱本并非影宋钞本,而是以宋刻宋元递修八行本和明万历北监本为主体,兼及单疏本和经注本,汇校各本异文重构而成的、新的校定本。”(第52页)

[14]顾永新:《钱求赤钞本〈周易注疏〉考实》,第53页。

[15]卢校本的底本为毛本《周易兼义》。为行文方便,文中凡引用卢校本者,皆以“卷/叶面/行”表示校语位置,如“卷1/20a/3”表示毛本卷一第二十叶左面第三行。

[16]本文所引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皆据影印清嘉庆十三年文选楼刻本(《续修四库全书》第180册),随文标出页码。

[17]刘玉才:《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成书蠡测》,第8页。

[18]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卷七《周易注疏辑正题辞》,中华书局,1990 年,第85-86页。

[19]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一册《周易兼义》,中华书局,2009年,第9-10页。

[20]按,《十三经注疏正字》于第1处出校曰:“疏犹豫迟疑:'迟疑’当依注作'持疑’,后并同。”(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2册,第5页)“后并同”,可知浦镗认为后面三处亦当作“持疑”。故卢氏将毛本 4 处“迟疑”皆改作“持疑”,也有可能是采纳《正字》之说。

[21]此处是说明毛本位置。下同。

[22]〔日〕山井鼎、物观:《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6年,第14页。

[23]《周易注疏》,影印日本足利学校藏宋刻八行本,《域外汉籍珍本文库》第4辑第1册, 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8页。

[24]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一册《周易兼义》,中华书局,2009年,第176页。

[25]〔日〕山井鼎、物观:《七经孟子考文补遗》,第50页。

[26]《周易注疏》,《域外汉籍珍本文库》第4辑第1册,第195页。

[27]关于此问题,可参考邱亮、唐生周:《汉宋分帜与〈十三经注疏〉两种校考记的形成——兼谈阮刻本对殿本避而不谈的原因》,《浙江学刊》2016年第6期,第74-81页。

[28]《井超亦发现阮校记存在暗引殿本的情况,对原因有一定分析,详见《阮元校勘〈十三经注疏〉暗引殿本琐议》,《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8年第2期,第94-97页。

[29]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卷七《周易注疏辑正题辞》,第85页。

[30]《周易注疏校勘记》卷一“阳三阴四”条云:“闽、毛本同。监本'三’字中画不全。浦镗云'三误二’,非。”(第291页)卢校本无此条。

[31]按照卢校本的全书体例,凡一段中有数处文字依据同一种书修改者,基本是在此段文字下方统一标注出处,故此处标注“沈”,表明以上5处改订都依据《正字》。按,《十三经注疏正字》目前只有一个版本,即《四库全书》本,题作“清沈廷芳撰”,然此书实际的作者是浦镗(说详李慧玲:《阮刻〈毛诗注疏(附校勘记)〉研究》,第175-185页)。卢文弨《周易注疏》校本引该书时标注为“沈”,而在《周易注疏辑正题辞》中直言作者是浦镗(《抱经堂文集》卷七,第85页),很可能卢氏初得此书时尚不知作者是浦镗。

[32]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2册,第29页。

[33]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2册,第30页。

[34]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2册,第12页。

[35]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2册,第12页。

[36]李鼎祚:《周易集解》,《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据明嘉靖三十六年聚乐堂刻本缩印,第1册,书目文献出版社,1988年,第311页。

[37]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2册,第34页。

[38]王晓静:《清代浦镗〈周易注疏正字〉卢本发覆》,《天一阁文丛》第16辑,浙江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66-74页。

[39]沈约:《宋书》卷二十七《符瑞志上》,中华书局,1974年,第761页。

[40]鉴于张学谦《〈周易注疏校勘记〉编纂考述》已经对《周易注疏校勘记》进行了相当全面的探研(《版本目录学研究》第7辑,第307-330页),故笔者仅指出《周易注疏校勘记》新增补的四个方面内容,不再举例详细赘述。

[41]吕祖谦校语位于《周易注疏校勘记》卷三《复卦》经文“频复”条(第311页),出自《古易音训》卷上《复卦》,详见黄灵庚主编《吕祖谦全集》第2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0页。

[42]惠栋校语位于《周易注疏校勘记》卷一《蒙卦》经文“童蒙求我”条(第297页),出自《周易古义》卷一,详见惠栋《九经古义》,《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1册,第363页。

[43]据刘玉才《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成书蠡测》考察,《周易注疏校勘记》所引孙志祖校语皆为孙同元增入(第8页)。然此10条校语不见于孙志祖《读书脞录》等著作,另据《礼记注疏校勘记》卷前《引据各本目录》有“孙志祖校本”,《中国古籍总目》著录重庆图书馆藏有一部孙志祖《春秋左传注疏》校本,故笔者推测《周易注疏校勘记》所引孙志祖校语,很可能出自孙志祖《周易注疏》校本。

[44]钱大昕校语位于《周易注疏校勘记》卷八《系辞下》经文“力小而任重”条(第341页)、卷九《序卦》经文“必反于家”条(第346页),皆出自《十驾斋养新录》卷一,详见陈文和主编《嘉定钱大昕全集(增订本)》第7册,凤凰出版社,2016年,第44页。

[45]张惠言校语位于《周易注疏校勘记》卷七《系辞上》经文“故再扐而后掛”条(第337页),出自《周易虞氏义》卷七,详见林忠军主编,陈京伟导读《周易虞氏义》,华龄出版社,2019年,第233页。

[46]王念孙校语位于《周易注疏校勘记》卷一《蒙卦》经文“童蒙求我”条(第297页),出自《经义述闻》卷一,详见朱维铮主编,钱文忠、虞万里等整理《经义述闻》,上海书店出版社, 2012年,第30页。

[47]严杰校语位于《周易注疏校勘记》卷八《系辞下》疏文“待隼可射之动而射之”条(第341页)。

[48]顾广圻曾指出《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所据的《经典释文》是一部何元锡临录的段玉裁据叶钞本的传校本。见《顾千里集》卷十七《跋经典释文三十卷校本》云:“予尝言近日此书有三厄,卢抱经新刻本多误改,一厄也;段先生借叶钞重校,而其役属诸庸妄人之手,未得其真本,即此二也;阮中丞办《考证》,差一字不识之某人(指何元锡)临段本为据,又增出无数错误,三也。”(中华书局,2007年,第268页)袁媛《阮元〈左传注疏校勘记〉成书管窥——从陈树华〈春秋经传集解考正〉到阮书》亦认为:“阮元等人所据叶钞本并非原本,而为辗转过录之本,与原本存在差异。”(刘玉才、水上雅晴主编《经典与校勘论丛》,第370—373页)

[49]国家图书馆藏有《周易注疏校勘记》的稿本和誊清本。据张学谦《〈周易注疏校勘记〉编纂考述》考察:“稿本第二册卷末有朱笔题署'甲子仲春三日严杰校补’,誊清本各册封底有甲子(嘉庆九年,1804)十二月十七日至十九日孙同元题记,《周易注疏校勘记》定稿当在此后不久。”(《版本目录学研究》第7辑,2016年,第308页)

[50]据袁媛考察,“《春秋左传注疏校勘记》在很大程度上依托陈树华《春秋经传集解考正》而来”(《阮元〈左传注疏校勘记〉成书管窥——从陈树华〈春秋经传集解考正〉到阮书》,刘玉才、水上雅晴主编:《经典与校勘论丛》,第353-380页)。

注:本文发表于《文献》2021年第3期,此据word版,略校清样pdf,引用请以该刊为准。

相关链接:

樊宁丨惠栋《春秋左传补注》版本考述

樊寧丨段玉裁與《春秋左傳注疏校勘記》修纂關係考述

樊宁丨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引据卢文弨校勘成果来源考述

樊宁丨稀见清儒稿校题跋本五种探微

“书目文献”约稿:凡已经公开发表有关文献学、古代文史相关文章,古籍新书介绍、文史期刊目录摘要等均可。来稿敬请编辑为word格式,可以以文件夹压缩方式配图(含个人介绍),发到邮箱njt724@163.com。感谢您的支持!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