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鹅谷遇雨 / 王向力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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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91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 铜鹅谷遇雨」

文/王向力

何以叫作铜鹅谷呢？是山谷的走势还是山的形状？想去问人，但路上没有人。空落落的山谷，只有一条淙淙溪水寂寞地流淌，还有溪旁已被撂荒的互不相连的地块，再有，就是山坡上沉默着的林木，承载着愈来愈浓重的绿意，仿佛一阵风来，就会随时流泻下来。

风果真来了，林木涌动起来，一团团淡墨或深乌的云相跟着，漠漠地从头顶的一绺天空飞过。五月的风应该吹面不寒呢，现在却有了砭骨的冷意。我们都裹紧了衣服，仰面看山坡上一丛一丛的白鹃梅，薄薄的花瓣在风里颤动。忽然，花朵都纷纷垂下雪白的脑袋，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阵更强劲的风沿着山坡疾速掠过，随即，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风雨来时，整个山谷顿然晦暗一片。没有过渡，没有酝酿，远山片刻间遁形，附近的草木也隐去身影。山野的主人处变不惊，默默生燃炉火，端来火盆供我们取暖。雨声在棚顶丁咚作响，檐前垂下的丝线，一会儿工夫，就织出密密的雨帘。

云在山巅驻足，雾气从山谷向上翻腾。风声雨声呼呼灌满耳膜，炉火映红几张面庞，彼此都缄默不语。坐着看时，想的是米元章的山水呢，还是寒食苦雨的萧瑟？抑或还有茅屋为秋风所破的酸楚？然而眼前的山形在云雾缥缈里显露出轮廓一一那是一只肥硕的鹅，卧在面前，耸起短短的尖尾，长长的脖子向前伸展，正扭转脑袋睥睨着我们呢。然而是谁第一个看出鹅的形象的？是一位长途跋涉的旅人于月夜中匆忙的一瞥，还是刚刚定居于此的客户在朝暾初升时的独望？匆匆的过客们，在万壑群山的相迎里，是这只想像中的鹅忽然让他们获得如此真切的喜悦。

和山水相近相亲真是一件很难的事吗？山水草木从来都是我们情感得以观照的对象，我们也因之获得自然的启示和生命的灵感。而现在呢？却是那么疏离和隔膜。我知道，既使我多少次的远足，换来的还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尴尬。一颗久困于红尘的心悠悠忽忽，如同眼前弥漫着的雨雾，飘忽不定，无所依归。

出山来依然是风狂雨骤，铜鹅谷的溪水在暗夜里一定起了咆哮之势吧，那一簇簇白鹃梅花不知又零落了多少瓣呢。想到这个地方还要重来，最好是在一个月光溶溶的夜里，随意低吟或者长啸。现在呢，且把这心思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