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8)一个中医的成长过程-我的大学之草医朋友(上)
第十八章:我的大学之草医朋友(上)
一切如计划般进行,没有任何波动,大学第五年,我们正式进入了临床实习,我并没有象其他同学那样努力争取留在省城实习,而是选择了离学校最远的一个实习点。那是省城西部的一个山区城市,我一直认为中医的根在基层,我潜意识总想寻找“中医的根”!
第一次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第一次乘坐长途火车,这次实习包括了我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
带着父母和老师的反复叮嘱,我们这个人数最少的实习队出发了。
夜行的火车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洞,很快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细雨蒙蒙的早晨我们到达目的站。出站后,租辆小货车把行李拉上,站在小货车的后车厢,一路凉风将我的睡意和疲劳全都吹散,被雨打湿后的空气显得格外的透亮、格外的清新。
这座城市呈狭长的带状,两侧的高山围绕着中间的城市,城市有两条主干道。实习医院所在的干道一旁是一条河,水泥的河道显然经过修整,河水很浅但极清。河岸的两侧都修建了花坛,每隔50米左右就有一个历史人物的雕像或者童话寓言故事雕像……
美丽的城市、细雨朦朦的早晨,再加上一个“寻根”的我,感觉非常惬意,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城市!
实习医院是一所综合性三甲医院,无论规模还是基础设施,见习医院都不能与之同日而语。但是对于学中医的我们,能够选择的中医实习科室只有中医科和中西医结合科,委实少了些。于是我们大部分的实习科室都是西医科室。这种实习方式与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异。
综合性医院的中医科我从来没有呆过。但现在每天在中医科的住院部跟着主任们查房,总觉得缺些什么……
查房时主任所讲的基本上都是西医内容,只是针对每个病人在结尾时补充一句:
“这个病人可以打打丹参,改善改善血液循环!”
“这个病人可以打打黄芪,补补气,提高一下免疫力!”
丹参、黄芪成了万金油,几乎所有病人都在用。切脉的场景少见,中医的辩证分析过程几乎不讲,传统的中医在这里被浓缩成大病历里一段格式化的辩证分析,中医已经被西医化,我有些无奈却无力改变,我后悔当初实习地的选择了,但很快我就开始庆幸!
医院门前的河道是个小市场,各种各样的商贩集中在此,周末是最热闹的。
周末我最喜爱的休闲就是逛逛卖草药的摊位。药农们将药材摆出来出售,由于附近就有大山,这里药材几乎都是自己在山上采来的野生的原药,生长时间长,非常有特色。
一个五十多斤重的天花粉足足有半人高,当时我还以为是树桩,药农说是天花粉,我心里大吃一惊。凑近了仔细看,果然是天花粉。好家伙,这家伙够大的!小时候在太爷的带领下,挖的天花粉也只有红薯大小!
还有七、八斤的何首乌、盘子粗的鸡血藤、筛子大的灵芝……
这大山可真是宝地啊!
有一家药摊与众不同,也吸引了我的目光。别家的药都是整个卖,而他的除了整个的样本大部分都是切成小片状的药材。我好奇地走过去与他攀谈。
“药材是用来治病的,你看,那么好的天花粉整个出售,一个就要卖几百块钱,真用它治病的老百姓不会买,一则贵,再则也不能用单药治病,多余的就浪费了。药材是救人的,不是古玩家们的收藏!”
“所以您就切开了卖?”
“是啊,切开了,病人想买多少买多少,虽然挣钱少些,但是能让生病的人吃上好药!”
“药房、医院、诊所这些地方可以买整的回去加工切片卖啊!”
“太贵了,你想整个天花粉卖几百块,再切片晒干什么价了。这整个的只是卖给那些收藏的人回家观赏!”药农朴实的话语让我倍感亲切。
我不由仔细打量起来。衣着朴实的中年人,面色黝黑,面容象他的衣饰一样并不起眼,布满老茧的双手应该是常年采药的印迹。
一番交谈之后,药农老张知道我是中医学院的学生,他马上兴奋起来。
“乳腺增生书本上有没有讲咋治啊!”
“乳腺增生这是个西医诊断啊!”
“是啊,我老婆前阵子到医院检查说是乳腺增生,花了不少钱也没有搞好,我想弄点中药给她吃,但又不知道中医咋治。”
“乳腺增生中医诊断乳癖,治法当从肝胃入手,乳头属肝,乳房属胃,调理肝胃气血,应该可治。”
老张似乎有些失望:“那用什么药好呢?”
“你就用逍遥散作为主方,加上全虫、三棱、莪术、生牡蛎、海藻、昆布应该有效。”老张一边听,一边在一本破旧的厚本子上作记录。
老张的行为让我吃惊和好奇!
一边聊着,一边看着老张卖药,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近中午了。
小小的药摊前还有好几个买药的人,看起来老张是没有时间去吃饭了。我就到附近买了几个烧饼,拿过来和老张分食。老张也没有推辞,看来也是真饿了。
我们两个就坐在小摊前边吃边聊。中午时分没有什么买药的人了,老张就讲起他的故事。
老张是附近县里的人,自小就患一种怪病。每隔两三天就浑身胀痛,疼起来在床上打滚都来不及,中医、西医看了个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药吃了几年不见好。
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个道士。道士看了老张一眼,就说这娃先天不足,经络狭窄不畅,跟家人只有十五年的缘分,想要保命,只能修道。老张的父母舍不得独子远行,又不忍看着儿子日复一日的痛。就哀求道士寻个万全之策。道士沉思良久,说了个敲打经络的法子。当晚正好老张病发,道士用个木棍用力打老张周身,从上到下打个遍。
说来也怪,打一打,老张反而不疼了,只是身上起了很多包,第二天包消了也没有什么痕迹,道士临走前叮嘱老张,不论刮风下雨,每天都要打上一遍,方能保性命。老张的父母千恩万谢,道士却叹了口气说:“你们不舍得儿子,最终你们要离儿子先去!”
“十五岁那年,我父母亲均无疾而终。”老张接着说,“三十年过去了,我每天仍然在敲打周身经络,再也没有发过病,身体一直都很好。这些年,我也收集了很多单方、验方,也给人治了很多病,但是总想着能找到当年的道士,拜他为师。前几年听说道长就在这附近的山里,我就搬过来了,一边采药,一边继续寻找。”
老张的话里既有几分叹惜,又有几分成就感!
“最近几年,我走遍这周围的沟沟凹凹,尝过数百种药材。有次摔在山沟里,以为自己死了,可躺了三天醒来还活着,也许道士传授的敲打经络法救了我。你看,这些药都是我在神龙架的深山里采的。”
“这些都是些什么药,治什么的?”我看着眼前不认得的药材,忍不住发问了。
“这叫开口箭,药用部分为根茎。秋季采挖后切片晒干,可是治疗慢性咽炎的好药啊!”
“你看,这个是九连环,当地人称地苦胆,味道非常苦,书本上叫金果揽,是治肠胃炎症的好药。”老张如数家珍,一个个讲了起来。
“这是上山龟,是治肝腹水的;这是血三七,治跌打损伤……”
老张停顿了一下,“来,看看神农架的四宝:文王一枝笔、七叶一枝花、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
“咦,名字好奇怪啊!“我感叹到。
“这可是有故事的。相传,当年周文王过神农架时,对神农架的景色赞不绝口,于是一边饮酒赏景,一边吟诗作画,批阅公文,醉后不慎将笔失落山崖之下,从此山下就长出了这种奇药。”
“关于江边一碗水,也是有故事的。不过这个故事可是与我们中医的老祖宗神农有关了。相传有一次,神农在崖边采药时,脚底下的石头松了,哗啦一声,滚下深沟,摔了个半死。等他清醒过来,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口渴得要命,想喝点水,却又动弹不得。后来他勉强挣扎起来,爬到沟边,只见沟中流水浑浊不堪,腐草烂叶在其中散发出一阵阵臭味,令人作呕。神农叹了一口气,转眼一瞧,但见沟边生长着几棵象荷叶一样的药草。他爬过去一看,里面盛着清亮亮的露水。神农赶忙捧着叶儿一气喝个干净,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恢复了元气。神农大喜,仔细把那荷叶形、开小白花的药草尝了一遍,伤势立刻痊愈。于是,神农就采下这棵救了性命的药草,给他取了个形象的名字叫'江边一碗水’,同时也记下了它散瘀活血、止血止痛和可治跌打损伤的功能。”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美丽的传说啊!”
“是啊,神农架的许多草药都有传说,这四宝更是具有传奇色彩……”
老张侃侃而谈,那些中药故事把我这个地地道道的中医学院本科生听得心旷神怡,看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神农架去看看。
下午临别时,老张告诉我他还有一个固定摊位,平时不进山就在那边摆摊,让我有空找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