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社会寓言还是太过美好了
写下这个题目,其实我是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站在黄渤的角度,他想要在电影里表达颇有深意的东西,还要考虑到喜剧的成份,商业化的资本要求,题材和内容的禁忌,市场的接受度,审查的尺度。
作为一部处女作,黄渤没有选择简单直接的讨好观众,而是明讽暗喻用黑色幽默端出这样一出好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从一开始陨石坠落的背景,就定调了这是一部架空的荒诞故事。等经历了海难竟无一遇难开始荒岛求生的那一刻起,黄渤的思想实验就开始了。虽然类似的题材在世界电影史并不新鲜,但在国内黄渤好像是吃的第一只螃蟹。
这个故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就是这支集体参加团建的公司领导和员工都认为岛外的世界因为陨石而毁灭,马进带着小兴一度的怀疑和出逃也因遇到了北极熊的尸体而不得不承认大家共同的认知。在此前题之下,岛上才真正建立了一个乌托邦的世界。
很多评论都讲到了故事的演进像极了人类文明的简明发展史。而这也正是黄渤首要探讨的主题,当原有的社会关系在荒岛乌托邦上不复存在,面临生存本能的人性会有怎样的选择和行为。
人类这样的群居动物,虽然个体都有高度的智能,但个体间的差异致使人群终归需要首领,现实世界正是如此。
显然,在荒岛之上首先面对的一定是生存问题。有着野外生存技能和饲养动物经验的退伍军人的导游成了天选之人。而在这之前,他反而是这个群体里最没有地位的人,因为他是乙方,是为这家公司提供服务的。
依靠简单直接的暴力,驯养动物的方式建立起以他为首的制度,先分配任务,再分配食物,因技能和暴力得来的权力让王宝强这个角色成了“王”。这就像人类文明初始的原始社会。人就像猴子,而王宝强就是猴王。值得玩味的是,原有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破碎后,那名保安的造反显得如此有理,并跻身权力中心。
张总带人从群体里的出走,是基本生存得到解决后,不管出于原有身份地位还是现实追求权力反抗暴力的原因,都是一种必然。那艘倒置的大船是工业化物质极大丰富的象征,也有颠倒世界的荒诞讽刺意味。
张总创造出了金融体系,后期甚至出现了货币超发和通货膨胀,这摆明了就是资本社会。在这个我们颇为熟悉的社会形态中,有人制定规则占据金字塔顶坐享其成,也一定得有人继续辛苦劳作赢得生存需要和物质满足,还有人充当制度维护者和打手。
彩票梦彻底破灭马进和小兴成为新的首领的过程也并不光明正义,他们挑拨两个群体的暴力冲突,再用新掌握的资源发电机创造了新的价值从而收服人心。这种新价值就是物质之上的精神追求,或者就是信仰。
创造新家园就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大家和谐共处,分工合作,以鱼为代表的物质极大丰富,还有了party和电影甚至爱情,让这个乌托邦就好像我们所有人都追求的那个完美的空想社会。
穿上条纹袍子的马进像极了先知,可那袍子又像极了精神病人的患者服。
不管哪种社会,都少不了两样东西,那就是权力和暴力。掌握了这两样东西的不管是谁,都有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掩盖真相,获取私利。
正因如此,才有王宝强的被精神病,才有小兴的反转黑化,才有马进的挣扎蜕变。掌握权力的人可以指鹿为马,可以让不明真相的群众对异己暴力相向。而发生这一幕的,正是在大家都以为的最完美的乌托邦社会中,细思恐极。
在这些荒诞的闹剧之后,黄渤还是给了人们一个温暖光明的结局。他用自己扮演的马进,在人性的光辉下实现了自我和群体的救赎,迎合了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市场、审查、主创、电影结局,皆大欢喜,额手相庆。
诚然,电影中那么多的场景、对白和细节,足以让成熟的观众有很多的解读和思考,有些明讽暗喻的地方让人会心一笑。然而,这样的荒岛求生,人物众多的故事,仍有着更多可以深究发展脉络和人物命运的逻辑。
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电影里的发展和结局就太过美好了。
说到这,我要开始讲六浅一深了。
1 人物背景交待浅
可能由于篇幅的原因,几个主要人物的背景交待的并不多。马进和小兴是亲戚会在同一家公司又没什么职权本身就不太现实,工作和家庭经历也没有介绍。当然这可能并不重要,但为人物的性格塑造还是缺少了背景依据。相比他俩,张总有妻女,舒淇离过婚,王宝强当过兵和饲养员,还算信息更多些。
2 角色刻画浅
问题最大的就是舒淇演的姗姗,有些沦为花瓶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危险苦难的境地中,舒淇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直那么美美的。几个配角的人物特点并不突出,除了作为讽刺靶子的副总、教授、保安、大胸女、王迅演的势利眼,更多员工角色沦为模糊的人肉背景。
3 爱情太浅
爱情戏成为情节推进的一大线索。但如此这般,屌丝就逆袭女神,女神还绑架式求爱,这样的爱情也的确很乌托邦。马进追求的是金钱和女神,多么俗不可耐,又多么真实逼人,最后变成爱情励志片却是最大的遗憾。
4 群众的转变浅
你能相信吗,在孤岛生存了将近半年,只能吃鱼和野果,这几十号人愣是没人得病,没人死亡,甚至连减肥的效果都没有达到。而群众们在马进一番并不精彩的演讲和忽悠下,就化干戈为玉帛,迎接新的领袖,也实在太集体无意识无主见了。
5 喜剧效果浅
虽然黑色幽默,但因为比较高级在笑点上就会有所折扣。有的笑点则是完全喜剧上的包袱设置,但似乎笑果并不突出。王宝强的表演依然刻板和制式,放在哪部电影里都是这个样子。最有笑果的反倒是在于和伟演的张总身上。
6人性黑暗面描写尚浅
真在这样极端和残酷的环境下,虽然有些暴力发生,但总体而言还是彬彬有礼,友爱有加,权力斗争像过家家一般,真正的流血冲突几乎没有,这是太高估人性之善了。可以想见,即便资源充足,但人际关系一定不会如此简单和善,性格差异、经济差异、岗位分工、甚至性别争抢都会在极端环境引发的绝望情绪下演变成极端的行为。真正的人类历史,也一定是你死我活,血流漂杵,饿殍遍野。因此,马进和姗姗的爱情本就很无厘头,而小兴的黑化,一定会将看到游轮的小王从悬崖一推了之。
尽管如此,我依然相信,以上这些作为导演的黄渤一定都曾想到。如开篇所讲,出于各种权衡与考虑,这样的电影很难国产。但这出好戏能够被创作并上映,已经足以说明那一深,即黄渤的思想是深的。
从此,演员黄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导演黄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