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和茶相遇

酒和茶相遇

那晚酒后,我和阿根,小包执意要送通哥回去。通哥不让,说自己压根就没事,哪里需要送的。我说刚才都电话里答应了嫂子了,不送你回家,说不过去。

小包在一旁附和,说难得周末有空,我们去你家玩一下,泡杯茶给我们几个喝一下总是可以的吧。通哥拗不过,说喝茶还不简单,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我最好的老乡,也有最好的茶。

这样,我们便在通哥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我们原先绝不可能走进的地界。

酒后和茶相遇

推开玻璃门,大厅里是幽暗的,通哥喊了一嗓子,一个中年的汉子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平头,方脸,眉宇之间透着和善。先是和我们一一握手,然后邀请我们先去楼上坐。

我的习惯其实是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的,所以我说就这客厅里的沙发坐一下就好。我的本意其实也就是早点把通哥送回家,然后自己也就好回去睡觉了。毕竟时间已经是过了晚上十点。

可是那个中年的汉子不让,说既然来到这里了,大家就都是朋友。你们先坐,我这里还有几个生意上往来的朋友,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先,马上就好。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从看去,才发现大厅拐角处藏有一个茶室,六七个人聚在里面,水汽和烟雾互相缠绕。看得出,他们在这里已经聚会好久了。

看到我们来,有几个客人便起身告辞,只剩下两个长者依然微笑着,并没有离去的意思。我看其中的一个长者十分的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知道是谁。

这时通哥笑着和那位长者握手,说你的夫人可是对我很好的,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一般。这样我才知道这位长者是我学校一个同事的丈夫。然后阿根又上前拉着长者的手,一口一个李科,显出关系极亲密的样子。这样我才知道他同时又是局里的领导。

长者走过来,主动拉着我的手说,你认不得我,我可是对你很熟悉的,那年你参加演讲比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只好报以惭愧的笑。我说我仿佛就是方外之人,整日局限在学校小小的空间,和校外的人和事几乎断绝。所以还望您见谅我的无礼。

在我们说话的间隙,中年汉子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茶室,出来邀请我们几个进去坐。这时我才有机会细看,茶室不大,刚好可以容纳六七个人的样子。头顶上方的灯具释放着黄色的柔光,茶室中间一张大而厚重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泡茶的器具。正对面的一堵墙做了整体橱柜,上面摆放的物件,除了形状大小不一的茶和酒的包装盒子之外,还有一两件饰品点缀其间。这样一个不大的茶室,整个空间倒是显得温馨和自然。

中年汉子一人坐在茶几的对面,招呼我们入座,同时已经熟练地用镊子夹着小茶盏放在我们的面前。那茶盏很小,看去给人以镂空的错觉。我看他那极其熟练地烧水和泡茶的样子,思想上忽然有一点点走神。在我沉思之际,中年汉子已经举杯向我敬茶。

通哥介绍说,我是他在这个学校最好的兄弟,又和我说这个老乡当年可是和自己同年到遂昌来的,都是白手起家,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是真正交心的朋友。

中年汉子听了通哥的介绍,笑着说我懂了,通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来,喝茶!然后又转身给我们一人一个高脚杯,说接下去我们换个节目,喝酒。汉子举着手里的酒瓶说,这个可是国外带来的,只剩下最后两瓶,说实话,我平时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不过今天通哥来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说真的,这样的话,我听去感到十分的舒服。因为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情感,说明了他和通哥之间关系的密切,以及对于这份情谊的看重。

通哥说我特别佩服这个老乡,现在生意做得很好,但其实他又是活得最累的人。

小包说人家都大老板了,活得最潇洒最惬意才是,怎么会是最累的。

通哥身上的酒意明显还没有完全褪去,大着嗓门坚持说,不对不对,他就是活得最累的,绝对比我要累上许多。

于是乎几个人又呵呵大笑。

后来我和小包两人在回家去的路上,说到通哥当时的说辞,我说通哥说得其实是没错的。做生意的人,生意场上往来,看去很风光的样子,背后的付出一定是要比我们多出许多的。我说单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他还在和各种各样的人喝酒品茶,就说明了他的不容易。

从内心里说,我相信朋友之间的交流是真诚和自然的,但是在生意场上,明里嘻嘻哈哈推杯换盏,不是兄弟就是朋友,这背后到底有多少的真诚,我实在很难想象。人和人之间的往来一旦被利益牵绊,表面的歌舞升平之后恐怕总是掩藏不住背后铺天盖地的疲倦。

小包说也有可能还是我们这样活着最好,简单,单纯,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小包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俩正走在一条平坦的水泥大道上,此时夜已深沉,恰好雨后初停,周围的一切显得空旷而静谧。

我忽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个寓言故事,说的是喜鹊到处自诩自己是直筒子性格,心直口快,爱讲真话,从来不怕得罪人。见了猪,他要斥责:“光吃不干的懒家伙。”见了狗,他要嘲讽:“尾巴卷上天的东西。”见了驴,他要戏谑:“蠢货,推磨还要蒙眼。”……

有一次,乌鸦总管大人下来巡视山林。喜鹊一听到了这个消息,赶忙飞向前,笑脸相迎,喋喋不休地恭维乌鸦:“总管大人,我们太想念您了。见到了您,真幸运。总管大人,您的羽毛真美,你是天下最漂亮的鸟。总管大人,您的歌儿真好听,您堪称鸟王国的最佳歌星。”

乌鸦总管走后,一群鸟民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质问喜鹊今天怎么不讲真话了。

这群鸟民不知道的是,喜鹊爱讲真话,其实是有对象的。这就好比现实中有些人,在于自己无利害关系者的面前,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一旦到了关乎自己利害的对象面前,就不敢讲真话了。

我在想,通哥和那个中年的汉子之间的友谊,尽管随着时光流转,彼此之间的身份和地位早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直到今天还能坦陈以待一如最初,彼此之间具有着的,一定是这世间最真的兄弟情怀。

通哥看到了中年汉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背后的艰辛和不易,知道他才是活得最累的人,这实则是一份难得的坦诚和悲悯。而那个中年汉子,不管生意取得多大的成功,也始终认定通哥才是他生命里最纯粹也是最值得珍惜的朋友,这又代表了其为人一份难得的睿智和豁达。

这个夜晚,我第一次很迟才得以睡去,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及今晚和朋友的聚会,先是喝酒,后又饮茶。联想起自古以来有之的酒和茶的文化,内心感到酒和茶相比起来,确乎又是有各自的特点的。好像酒至恰好,可以催情,人之率真可爱的一面立马就会显现出来。然而茶却可以让人内心宁静,看待世界人生会变得更加的清醒和审慎。

只是可惜,我素来不善喝酒,平时也极少饮茶。好在每日里,我只是端着这清澈透明的开水,却也不会影响看清这五彩斑斓的世界。我觉得人生的前行实在是十分的美妙,就譬如今晚,酒后和茶相遇,又有了许多不一样的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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