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苏东坡:海棠虽好不吟诗

还是与海棠有关的话题,还是相关苏东坡的故事。

诗词文赋不以数多量丰为胜,只取质与美、艺与思。张若虚以一首《春江花月夜》独领唐诗王国的一派风骚,后来者无人能够企及。风流倜傥的乾隆皇帝一生吟诗万余首,写在皇籍中,刻遍全中国,也难得一句能流传。在诗词的世界里,更难于成家树派,即使绽露头角也并非易事。就是在文学的历史和现实中混个脸熟的不少人,也大多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苏东坡写诗,却能常写常异,永远清新。生活小节可以入诗,俚语俗句信手拈来,闺怨相思情深似海,谈禅论道鞭辟入里,人生哲理入乎其内,独到别人之未到,独工别人之未工,天广地阔,目之所及,情之所到,闪转腾挪,挥洒自如,无所不能。

截取云彩凝笔端,浓妆淡抹总相宜。在黄州的送行宴会上,素昧平生的歌妓李琪求他在披肩上题诗。谈笑风生的苏东坡起笔两句平淡无味:“东坡四年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琪。”谈兴正浓、笑语不断的苏东坡在李琪的再三请求下,一挥而就:“却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吟诗。”先平后突,音韵谐和,充满机智和风趣,恰似一块圆润的宝石,洋溢着轻盈自然之美。对李琪恰到好处的恭维,使其芳名永驻,声名远播。

大家苏东坡也关注杜甫不写海棠诗的热闹话题。

“诗圣”杜甫一生写诗将近3000首,留传下来的也有1400多首,其中写过大量的田园风景诗,但就是没有一个字涉及海棠花。熟读杜诗并钦佩诗人的苏东坡自然有话要说,并信手拈来写入诗中。对此,《古今诗话》有注:“杜子美母名海棠,子美讳之,故《杜集》中绝无海棠诗。”就如同他避父名闲之讳,诗中全无“闲”字一样。这理由看似十分充足,“家讳”也不一定只限于父母辈,有的还延伸到祖辈。苏东坡的祖父名“序”,苏轼的父亲苏洵的文章中,便改“序”作“引”。东坡先生为人作“序”时,也将“序”改为“叙”。

后人对此议论纷纷,各种观点杂然相陈。郑谷为海棠遗憾:“浣花溪上堪惆怅,子美无心为发扬。”吴中夏因此认为海棠孤单:“子美诗才犹搁笔,至今寂寞绵城中。”石曼卿还联想到了薛涛:“杜甫句何略,薛能诗未工。”杨万里断定杜甫与海棠未能谋面:“岂是少陵无句子,少陵未见欲如何?”

楚辞无梅,杜诗无海棠。王安石赋《梅花》:“少陵为尔牵诗兴,可是无心赋海棠”。宋人钟情海棠,川蜀向来有香海棠国的声誉。杜甫正当壮年逗留蜀地十载,于其一生是心安神定的岁月,杜诗气势磅礴,沉郁深厚,又不乏清新明丽,却唯独忽略海棠,这让宋人和后人迷惑不解。

宋人喜欢海棠,崇拜杜甫,又好寻章摘句、究根问底,将喜欢和崇拜连在一起,就有了割舍不下的疑问和情结。他们却不理会李白、韩愈、柳宗元、元稹、白居易也没写过海棠。王维在《左掖梨花》中描绘“黄莺弄不足,衔入未央宫”的梨花,《文苑英华》注解说的是海棠花。中唐前期海棠花被叫作梨花、海棠梨,尚未成为诗人的意象。盛唐诗人歌咏的意象更多的是骏马、牡丹、苍鹰,直到中晚唐之后,海棠才作为审美意象进入文人骚客的心田和脑海。

在宋人的心中,金戈铁马是武将的本职,文人的眼中多的是风花雪月,承接的是晚唐、五代的细腻和华丽,同时也将诗余光大成词的海洋。苏东坡在《海棠》中喻娇花为美人,惜的是缘分和情趣: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濛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杜甫母子都是中原人,设若果有此说,那确是黄河两岸人的造化与灵气。老杜有诗赋美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绝句》)“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江畔独步寻花》)

这就足够了,虽然他没有写过海棠,无论因为什么。

曾将该问题就教于博友冰雪禅心先生,先生倾向信服杜母名海棠的说法。这自然是有道理的吧!

记得苏东坡在黄州是题给歌妓李琪的,可多数人说是题给名叫李宜的歌妓。

“少陵为尔牵诗兴,可是无心赋海棠。”有说此句是苏东坡先生的,也有说是王安石老先生的。

恐怕又要请教冰雪禅心先生了!

万幸海棠年年开放,颜色与风姿一如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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