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大千并称“南张北溥”、与吴湖帆并称“南吴北溥”——旧王孙溥儒书法小议
溥儒坐像
溥儒(1896 ~ 1963),初字仲衡,改字心畬,自号羲皇上人、西山逸士,满族。自幼研习书画。1925年在北京中山公园水榭举行首次个展。1934 年任国立北平艺专国画教授。1949 年赴台,任教于台湾师范大学,1963 年去世。溥儒曾留学德国,笃嗜诗文和书画,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誉,又与吴湖帆并称“南吴北溥”。
溥儒是皇室家族成员,旧王孙,出生时地位很高,入民国后待遇仍然比较好,溥儒生活无忧,从小就爱诗词书画,以诗人自居。他说:“如若称我为画家,不如称我为书家。如若称我为书家,不如称我为诗人。”在传统封建社会,学问文章乃头等事,而书画为雕虫小技,难以与学问文章相提并论,溥儒作为一个诗书画兼修的旧式文人,自然希望人称其为诗人,而非书法家或画家,在其眼里书法家比画家的地位略高,因为通常而言,书法家还有一定的学问,而画家则一般为专业性很强的画匠,知识水平较低,因此身为旧王孙的溥儒更愿意当一位文人。溥儒的书法以帖学为宗,风流潇洒,意趣横生,是 20 世纪重要的帖学名家。
据《溥心畬先生自述》说:“始学篆隶,次北碑,右军正楷,兼习行草。十二岁时,先师使习大字,以增腕力。并习双钩古帖,以练提笔。时家藏晋唐元明名迹尚未散失,日夕吟习,并双钩数十本,未尝专习一家也。”由此可知,溥儒学习书法的秩序依次为:篆隶,北碑,正楷,行草。清代碑学昌盛,篆隶北碑复兴,学习篆隶和北碑之风盛行,在此环境下,溥儒也跟随着大潮,先从篆隶着手的,然后才涉及楷书和行草。具体到学习书法的方法上,练习大字,以增腕力,双钩临摹古帖,以练提笔,日夜临习家中所藏法帖名迹,如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溥儒 太白酒楼铭并序
溥儒的大楷取法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裴休。这四人都是唐代楷书的杰出人物,前面三位与赵孟頫合称“楷书四大家”,欧阳询楷书瘦劲通神,奇险峭拔,颜真卿楷书宽大宏博,气势磅礴,柳公权楷书出自颜真卿,但楷法严谨,结字紧密,骨力奇强,裴休名气虽不如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但是书写水平非常高,他的楷书从柳公权来,刚中有柔,清劲遒劲。据启功考察,溥儒的大楷书还曾学过成亲王和永光和尚。纵观其书法,博观约取,化裁加工最后融为一体。溥儒的楷书从字形上看是欧阳询与柳公权的结合体,奇险峭拔,骨力奇强,得欧阳询楷书之“筋”,和柳公权楷书之“骨”
溥儒的小楷初写《曹娥碑》《洛神赋》,后写隋碑、唐代小楷和写经体。其小楷取法乎上,基本上是出自晋唐,晚年又融入了一些赵孟頫和文徵明的秀丽与细致的成分。用笔细腻精致,结体平中寓齐,章法疏朗,书风偏于娟丽遒劲,蕴藉萧散,格调古雅,颇得晋唐小楷的神韵。
溥儒 篆书扇面 1925年
溥儒的篆隶起步早,但是与其行书和楷书相比,则显得暗淡。溥儒大篆和小篆皆学,大篆临习石鼓文和说文部首,而小篆临习《泰山碑》《峄山碑》等碑。在长期的临摹过程中,溥儒形成了稳定的用笔方法,中锋下笔,铺毫行走,收笔回锋。其笔画逆入平出,圆润峻厚,粗细相对停匀,结构讲究对称。溥儒流传下来的篆书不多,风格类似于小篆,匀称谨严,紧密秀丽,线条不取艰涩,而求华丽流畅,虽创新性不够,但是却也不俗。溥儒的隶书主要在汉隶上获取营养,《曹全碑》《史晨碑》《礼器碑》是他的隶书学习对象,这些隶书偏于秀美一路,灵动洒脱,法度森严,有明显的蚕头燕尾,历来被书家所喜好。
溥儒的书法当属行草书最有新意,其行书宗法王羲之,对《兰亭序》《圣教序》、米芾用功最多,曾临习米芾法帖达 20 年之久,最后悟出了米芾书法失之犷野,而少秀逸,追本溯源,得知米芾书法源于褚遂良和王献之,溥儒遂由米芾又上追褚遂良和王献之。行书是溥儒运用最广泛的字体,题跋、书札、书信等大都用行书。字法上源于二王和米芾,纯然一派帖学风范,风姿绰约,体势变化多端,气脉畅通,天真灿熳,潇洒出风尘,笔底有萧散之气韵。在草书方面,溥儒也是转益多师,草书最初由《淳化阁帖》入门,后又学陆机《平复帖》、王羲之尺犊《十七帖》、孙过庭《书谱》、怀素《苦笋帖》《小草千字文》以及康里夔夔之草书。为了增强提笔能力还专门练习游丝草。溥儒说 :“习草则得其圆转回旋,笔无滞凝,习行知左右上下,宾主交让之势,习飞白得其翔舞。” 溥儒认为草书贵在圆转回旋,气势流畅无滞凝。孙过庭《书谱》云:“草贵流而畅。”溥儒体悟了孙过庭关于书写草书的要点,流畅乃草书创作的核心要素,溥儒在其草书作品中很好地展现了这一点。流畅纵逸,气势如虹,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大小穿插合理,虚实相生,奇正互见,纯任自然,一派天机。溥儒的草书作品相对较少,但是质量很高,有时候行书和草书相互夹杂在一起,法度和意趣兼具,最能够体现其书写水平。
溥儒 可醉山房赋书法四屏
溥儒的行草书独具一格,上追晋唐,下溯宋元,格调清新古雅,功夫深厚,又出之天然,应当在近现代的行草书领域享有一席之地。其行草书之所以能有如此成绩,与其收藏颇丰、注重笔法以及学问修养密切相关。溥儒家境富裕,收藏了诸多著名的行草法帖名迹,例如:《平复帖》《游目帖》《鹅群帖》《苦笋贴》等堪为国之重宝,其藏品的质量绝对堪称一流,长期对着这些珍品临摹,溥儒的眼界和手上功夫自然比一般人技高一筹,反映在书写上也就出手不凡,神采奕奕。
中国书法讲究字外功,需从传统学问中获得滋养。溥儒熟读经史子集,传统学问相当扎实,溥儒经常书写自己的诗歌来表达情感,绘画题跋也时常题自己的诗,毫不夸张地说,溥儒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诗书画大家。他以诗入书画,发扬了诗书画合璧的传统。书法光练习技法,而不在字外功上做文章,充其量只能算是写字匠,失去传统文化的积累,书法很难往前推进,溥儒的书法之所以能格调高雅,书卷气浓郁,其核心是胸中有学问作为支持。这正与黄庭坚的经典名言相吻合。黄庭坚说:“学书要需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政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正因为溥儒学问高深,胸中有笔墨,所以其书法下笔有法,清新脱俗。(摘编)